总是需要写作来对抗遗忘。写作也总是为了对抗遗忘,而不是为了对抗“杠精”。按:本文不涉及神学或解经问题,不涉及某些立场的“神学正确是一种神学不正确”的问题。

在帝都的每一天,都涉及到教育的问题。有些朋友因着教育而搬家,有些朋友在严肃地讨论古典教育,有些朋友在忧心教育的质量,有些朋友保持在不婚或没准备好接纳家庭新成员的状态……

我们家选择了在家教育,我的考量已经在这篇文章里加以说明:事工哲学(23)——我们下一代的吗哪(关于教育),但似乎仍有再说说清楚的必要。

在学习项目管理的时候,我们会首先强调项目与产品的不同。项目是一次性的,占据稀缺资源的(比如房地产项目);产品是可复制的,可批量产出的(比如教材)。

从学校的视角看教育,学生是学校的产品,可以在墙报或更有影响的报纸上发榜,“某某同学喜得北大、清华录取通知书”云云。但对于我们这个家庭而已,教育是一个项目(Project),不是产品(Product),既是一次性的,也占用家庭的稀缺资源,比如学费。

为此,我放弃了继续读神学博士的打算,不想10年后面对因为缺少学费而失学的孩子们,“爸爸拿了两个博士,而我们却连上大学也没有钱。”

传道人的简朴生活,或者傅士德的“简朴生活礼赞”,大抵如此自觉。

从项目安全的角度,我选择了在家教育,因为我略微担心各种教会学校或基督教学校的稳定性与师资。

稳定性的问题,各种新闻或传闻中随时听到,搬家,关门,消失,解散……我为了那些孩子们揪心。

而作为一个20多年教学经验,10多年牧会和教导经验,属灵恩赐中“教导恩赐”较强的译者,我不以为英语出色的人就天然是一个好的英语教师,或者本科毕业就能随意地教授幼儿园全科。而我知道的一些学校,其师资流动更替之快,以及每换一个英语老师或中文老师,就更换一套教材或大纲(若有),隐隐约约让我对这些“项目”的质量感觉不安。

所以,我选择了“在家教育”,或者按照流行的说法,“家长是教育的第一责任人”。

当然,从项目的角度来说,既然是一次性地消耗稀缺资源,任何项目都有风险。比如近来有位学生被家长当众责打而跳楼,对于社会来说是个引起反思的悲剧,对于家庭来说,这个项目就算是“失败”,所有的前期投入都没有了回报。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也有承担在家教育风险的预备,也有纠结和缺乏信心的时候。

另一方面,选择在陪都长期居住,就意味着和北上广的丰富教育资源隔得遥远了。有时候我想,现在我们做的“SonLight”,似乎没找到一起实施的家庭,信息闭塞、孤陋寡闻的我们一家,是在重新发明车轮。

我有时给Emma建议,要不我们每月开放一天,请其他对在家教育感兴趣的家庭来观察?Emma说,家里的收拾和清洁不做好,似乎不宜接待。要不你来做?于是暂且作罢。

其他关于教材体系选择的考量,我在前一篇文章里已经说过了,主要是希望为了孩子们保留理性上的自由和开放,不希望灌输太多不可变的“绝对真理”。从教育的角度看,我更看重圣经世界观之上的批判性思维:
但我的顾虑主要是教材中的“基要主义倾向”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的改革宗教会有着与基要主义联合的趋势。Fiona说,这种趋势或许是为了对抗极端灵恩派而造成的。如果有一个“敌人”,或许我们自然就会不由自主地偏向另一个极端。于是,我们的“基要主义”并不是仅仅包含基要真理,还牵涉到各种与拯救无关、神学上没有定论的教导,作为“基要”的一部分增加了进来。或许,还有一些律法主义的元素在里面。
……
如果一个孩子没有经过认真的思辨就接受基要主义的某些观点(比如,创造论观点),到了青春期与父母关系紧张,又离开教会去到大学阶段,受到同龄人玩世不恭的嘲弄或教授们的自然科学话语体系的挑战(比如化石证据,岩石证据,宇宙论证据),看到建基在科学上面,拥有庞大技术体系,支撑着整个工业社会运转的现代知识体系,有着时候或许有可能有一些些的概率失去信仰(有更大的概率在35岁的时候回归)。

从我的项目风险管理偏好来说,只要教会继续热心地“反科学”,我就不打算将孩子们送去教会的学校。一方面用“六艺”来训练逻辑,一方面毫无逻辑地教授“如果心理学符合圣经,我们不需要心理学;如果心理学不符合圣经,我们更不需要心理学”;或者纯粹从所谓“护教”的角度,在论证的时候排除压倒性的、更有系统解释能力的、相反的科学证据,仅从神学立场上坚持恐龙与诺亚一起进入了方舟;或者以政治正确的立场呼吁某种基要的观点——我不太认可这样的教育模型,而是尽量保持一点距离和警惕。

实际上,当教会以细分的“神学正确”为驱动,不管是“十字架神学”还是“苦难/荣耀”神学,同时又排斥分学科的现代教育,提倡整体性古典教育时,我也认为其中有值得讨论的内生逻辑矛盾。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从[email protected]的项目角度来考量,也仅仅是我们此时此刻的选择,并无任何推广、反抗或显摆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