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福音派神学院的十字路口：以 TEDS/TWU 并购案透视神学、财务与未来的挑战

1. 引言：福音派神学教育的转折时刻
2025年4月，美国芝加哥三一神学院（Trinity Evangelical Divinity School, TEDS）将被加拿大西三一大学（Trinity Western University, TWU）收购的消息震动了北美福音派世界 ¹。这一事件涉及一所历史悠久、颇具影响力的美国神学院将其运营迁往加拿大 ²，为审视美国福音派神学教育所面临的深刻挑战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案例。正如福音派领袖艾德·史哲德（Ed Stetzer）所评论，此举不仅是神学教育的一个“分水岭时刻”，更预示着一场“剧变”（seismic change）¹，其影响远超TEDS本身。
TEDS的被收购并非孤立事件，而是系统性压力的集中体现。这些压力交织在一起：神学思想的内部张力、因招生模式转变而加剧的严峻财务困境，以及在机构独立性与宗派支持之间复杂的动态关系，正迫使美国福音派神学院进行深刻反思。本报告将以TEDS/TWU并购案为核心例证，深入分析这些多方面的挑战，考察不同资金结构的影响，评估各种适应性策略，并展望这些关键机构在快速变化的宗教和文化背景下的未来前景。
2. TEDS案例分析：衰落、困境与收购

• 历史地位与辉煌
  TEDS在美国20世纪福音派运动中曾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该校成立于1897年 ³，在院长肯尼斯·坎泽（Kenneth Kantzer）的领导下（1960-1978年）声名鹊起，享誉全国 ²。长期以来，TEDS被视为福音派神学院中的“重镇”（powerhouse）5 和“神学院之后”（Queen of the Seminaries）6。它以卓越的神学研究和源自其美国播道会（Evangelical Free Church of America, EFCA）背景的斯堪的纳维亚敬虔传统相结合而闻名 ²，在美国福音派的形成过程中扮演了“超乎寻常的角色”（outsized role）¹，并对福音联盟（The Gospel Coalition）等运动的产生有所贡献 ⁴。其核心使命始终是基于“无误的圣经”（inerrant Word）培养领袖 ¹。
• 记录衰落：招生与财务危机
  然而，近十年来，TEDS经历了显著的衰退，招生人数的下降直接导致了财务困境。
  • 招生锐减： 数据清晰地展示了这一趋势：2015年，TEDS拥有1182名学生（相当于753名全日制学生，FTE），是美国规模较大的神学院之一 ¹。但到了2024年秋季，学生人数降至813人，全日制学生当量仅为403人 ¹。这与三十年前1510名FTE的高峰 5 或2003年的870名FTE 10 相比，形成了鲜明对比。美国神学院协会（ATS）的数据也证实了这一趋势，显示TEDS的学生人数从2000-01学年的1402人下降到2024-25学年的813人 ⁵。尽管学院在2022-23学年为100%的新生提供了奖学金 ⁶，但这并未能阻止招生人数的下滑。
  • 财务困境： 其母体机构三一国际大学（Trinity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 TIU）的财务状况不断恶化。在2023年停止了校本部的本科课程后，TIU出现了高达1730万美元的赤字 ²。根据2024年的审计报告，赤字为760万美元，并且预计当年仍将面临类似规模的赤字 ²。更为严峻的是，一笔1900万美元的长期贷款将于2026年到期 ²。早在2022年，TIU就试图通过削减100万美元预算和重组/裁减TEDS教职员工来应对危机 ⁷，一位前教授甚至将当时的财务状况描述为“近乎灾难性”（near catastrophic）⁷。在决定出售TEDS之前，TIU还关闭了其佛罗里达校区，并将本科课程完全转为线上 ⁸。出售位于班诺克本（Bannockburn）的校园所得预计将用于偿还即将到期的贷款 ²。

一个重要的观察是，TEDS的命运与其母体大学TIU的整体财务健康状况紧密相连。TIU本科项目的失败直接导致了巨额赤字，这很可能使得TEDS的运营环境变得难以为继。TIU在2023年停止了校本部的本科项目 ²，紧随其后的是2023年高达1730万美元的赤字报告 ²。尽管TEDS是一个独立的学院，但它在TIU的框架下运作 ²。TIU面临着1900万美元的到期贷款，并正在出售其校园 ²。TIU领导层明确表示，鉴于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TEDS需要与一个更大的机构结盟才能生存 ²。因此，可以推断，更广泛的大学结构（TIU）的财务崩溃，很可能是由本科招生问题和运营成本驱动的，为神学院（TEDS）创造了一个不可持续的环境，迫使其寻求像TWU收购这样的外部解决方案。这凸显了嵌入陷入困境的大学内部的神学院的脆弱性。
表 2.1: TEDS 招生人数与 TIU/TEDS 财务赤字 (2015-2024)

学年/年份	总人数 (Headcount)	全日制当量 (FTE)	报告的财务赤字 (TIU/TEDS)	数据来源
2015	1,182	753	未明确	2
2000-01	1,402	未明确	未明确	12
2003	未明确	870	未明确	10
2022	未明确	约 490	$1M 预算削减 (TEDS)	10
2023	未明确	未明确	$17.3 M (TIU)	2
2024 (秋季)	813	403	$7.6 M (TIU, 2024审计)	1
2024-25	813	未明确	预计与2024年类似 (TIU)	2

(注：表格整合了多个来源的数据，部分年份数据不完整或指代TIU整体赤字。FTE 数据可能因计算方法略有差异。)

• TWU的收购：理由、条款与未来愿景
  此次收购被双方描绘为基于共同的EFCA渊源、一致的教义承诺和使命的战略联盟 ⁹。TIU校长Kompelien指出，TEDS需要成为一个更大、使命一致的大学的一部分，以应对高等教育的挑战并更好地发展 ²。TWU校长Martin则强调了“更强大的联合未来”和扩大的全球影响力 ¹。双方的合作讨论甚至可以追溯到1980年代的“加拿大TEDS”设想 ⁸。
  交易条款明确指出，TWU收购TEDS时“不承担任何财务义务”——实质上是将其作为一份“礼物”来接受和管理 ¹。收购过程分阶段进行，预计于2025年底完成，TEDS将于2026年秋季迁至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兰利市 ¹。TEDS将与其母体机构TIU分离 ²。
  对未来的影响和愿景是，TEDS将成为TWU的神学院 ¹。除了少数特殊情况（如MA/MHC项目），现有学生可以通过线上或线下方式完成学业 ²。美国学生将继续有资格获得联邦助学贷款 ²。教职员工获得了2025-26学年的合同，但未来有多少人会迁往加拿大尚不确定 ²。双方共同的愿景是建立一个“全球性的神学院”（global seminary）1，为TEDS提供稳定性、扩展资源和更广阔的影响力，同时提升TWU的神学课程实力和声誉 ¹⁰。TEDS的目标是保留其神学特性和使命 ¹。
  尽管双方都强调了共同使命和战略契合，但交易条款（免除债务的转让）强烈暗示这更像是一次战略性收购，而非单纯的救援行动。TEDS/TIU当时正处于严重的财务困境中，面临巨额赤字和即将到期的贷款 ²。TWU明确表示不承担TEDS的任何财务义务或债务 ¹，并将TEDS描述为一份“礼物” ¹。TWU领导层谈论的是继承TEDS的遗产并扩展全球基督教教育 ¹。作为加拿大最大的私立基督教大学 ⁸，TWU通过此次收购获得了其目前缺乏的、经过认证的道学硕士（M.Div.）、教牧学博士（D.Min.）和哲学博士（Ph.D.）项目 ³。这种交易结构表明，TWU更像是在利用TEDS的品牌声誉和学术项目，同时规避其财务灾难，进行了一次战略性收购。这使得TWU能够以最小的财务风险显著增强其神学实力和全球形象，而TEDS（或其剩余部分）则获得了一条生命线，尽管代价是地理上的迁移和归属权的变更。

3. 美国福音派神学院的变迁格局
TEDS所面临的困境并非个例，而是美国福音派神学院普遍面临挑战的一个缩影。这些挑战涉及神学思想、经济来源和生源等多个层面。

• 神学与思想潮流的激荡
  当代美国福音派内部正经历着显著的思想分化和张力，这对神学院产生了深刻影响。
  • 内部争论： 关于圣经无误论（TEDS历史上坚持此立场 8）、社会正义、政治参与、种族问题、性别议题和性取向等问题的争论持续不断，常常在神学院内部引发讨论甚至冲突 ¹¹。一些观察家甚至描述福音派内部存在“危机”（crisis of evangelicalism）¹² 或“文化战争”（culture war）¹³。
  • 政治极化： 更广泛的社会政治极化现象也渗透到福音派社群，给神学院带来了挑战 ¹⁴。神学院需要在学生、教员、捐赠者和支持教会之间驾驭这些分歧 ¹¹。富勒神学院（Fuller Seminary）关于“有毒的福音派主义”（toxic evangelicalism）与世俗政治权力勾结的讨论 ¹⁴，以及政治身份认同可能压倒信仰身份认同的观察 ¹⁵，都反映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
  • 影响力与信任度下降： 神学和政治上的纷争，加上一些备受瞩目的丑闻（如性虐待处理不当 ¹³），导致福音派的整体影响力受到质疑 ⁴，并且在某些群体中失去了信任 ¹¹。TEDS本身，尽管历史悠久，也被一些人认为近年来缺乏创新性 ¹⁶。沿着种族界限的分裂 ¹³ 以及重要人物的离开 ¹³ 都表明存在深刻的裂痕。

这些神学和政治上的分歧不仅仅是学术辩论，它们通过疏远潜在的学生、捐赠者和教会伙伴，直接加剧了神学院面临的财务和招生压力，从而恶化了像TEDS所经历的那种危机。福音派内部在社会正义、种族、性别、性取向和政治等议题上存在显著的神学和政治极化 ¹¹。这种极化导致了分裂、信任丧失以及人们离开福音派机构和教会 ¹¹。神学院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学费（招生）以及捐赠和教会支持来维持运营（从TEDS等机构的财务模式和困境中可以推断）。疏远那些关注社会正义或感到不受欢迎的有色人种等潜在学生群体，直接影响招生 ¹¹。因神学或政治立场而疏远捐赠者或教会，则会影响关键的资金来源 ¹¹。因此，福音派内部的冲突对本已面临人口和经济逆风的神学院来说，起到了显著的压力倍增作用。这些冲突主动地削弱了机构生存所必需的招生和资金基础，使得像TEDS这样的学校更容易崩溃。

• 经济压力与招生困境
  系统性的财务和人口挑战是福音派神学院普遍面临的严峻现实。
  • 财务模式与压力： 神学院通常依赖学费、捐赠和捐赠基金收入来维持运营 ²。拥有大型捐赠基金或强大宗派支持的学校（如一些大型宗派附属神学院）与那些更依赖即时收入来源的学校（如TEDS或历史上独立的富勒、达拉斯神学院等 ¹⁷）在财务稳定性上存在显著差异 ⁴。运营成本的上升也给学校带来了压力 ¹⁸。礼来基金会（Lilly Endowment）发起的“明日之路”（Pathways for Tomorrow）倡议明确旨在提升神学院的财务生存能力 ¹⁹。
  • 招生下降（宏观）： ATS的数据显示了整体的下降趋势，尤其是道学硕士（M.Div.）入学人数的显著下降，与文学硕士（M.A.）项目的增长形成对比 ⁵。每年报告入学人数下降的学校多于报告增长的学校，这已成为一种持续模式 ²⁰。除了TEDS，像富勒神学院这样的知名机构也经历了入学人数的大幅下降 ¹⁷。
  • 下降因素： 推动招生下降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包括：社会世俗化（宗教信徒减少，尤其是在Z世代中）¹¹；人口结构变化（Z世代人数少于千禧一代）¹¹；教会健康状况和实践的变化（门徒训练不力导致教牧候选人减少）²¹；教育和职业选择的多样化 ²²；以及高昂的教育成本 ²³。

道学硕士（M.Div.）学位的持续衰落，对传统神学院模式构成了生存威胁。M.Div. 历史上是神学教育和教牧预备的核心 ²⁴。然而，ATS数据显示，M.Div.入学人数多年来持续下降，已降至199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²⁴。与此同时，通常更专业化或学制更短的文学硕士（M.A.）项目却在增长，其总入学人数现已超过M.Div. ⁵。导致整体衰落的原因包括教会需求变化、成本以及替代路径的出现 ²³。M.Div.需求的萎缩表明，要么是教会越来越不需要或不看重该学位作为领导力的凭证，要么是潜在学生认为其成本过高、时间过长或与他们的事工目标不符。这迫使神学院要么设法振兴M.Div.，要么大力转向M.A.和其他项目，否则将面临与其传统核心产品相关的持续衰落。

• 学生来源管道
  招生、成本和学生群体构成的变化是理解当前困境的关键。
  • 招生挑战： 在宗教认同下降和人口结构变化的背景下，吸引学生变得更加困难 ¹¹。尤其是对于非宗派学校而言，需要更积极的招生策略 ²⁴。教会的健康状况直接影响其输送候选人的能力 ²¹。
  • 可负担性与债务： 神学院毕业生的学生债务负担沉重是一个普遍问题 ²⁵。礼来基金会的ECFFM等倡议旨在解决这个问题 ²⁵。债务问题严重影响毕业生的事工选择和有效性 ²⁵。因此，加强学生的财务素养教育变得十分重要 ²⁵。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像TEDS那样努力提供奖学金 ⁶，也未能扭转颓势。
  • 学生群体变化： 学生群体呈现出年龄增大 ²⁶、非全日制学生增多 ⁵、女性比例上升 ²⁷ 以及种族和民族多样性增加的趋势 ¹²。然而，挑战依然存在，特别是在解决黑人学生的债务问题方面 ²⁸。线上教育的兴起迎合了这些变化的人口特征 ¹⁸。

4. 宗派支持的角色：稳定与独立的权衡
宗派支持对神学院的财务稳定、治理结构、学术自由和学生构成有着复杂而深远的影响。

• 资金模式与治理结构
  不同类型的神学院在资金来源和治理方式上存在显著差异。
  • 宗派体系： 大型宗派通常通过特定机制为其附属神学院提供资金支持。例如，美南浸信会（SBC）的“合作项目”（Cooperative Program）为其宣教机构、神学院和其他事工实体提供资金，相关决策由每年大会的信使（messengers）做出，执行委员会（Executive Committee）在会间管理财务 ²⁹。联合卫理公会（UMC）则设有“教牧教育基金”（Ministerial Education Fund, MEF），历史上为神学院提供了约10%的收入，但近年来因宗派分裂而面临削减 ³⁰。虽然地方教会拥有自主权，但宗派体系强调合作奉献 ³¹。神学院或事工实体的董事会成员通常由宗派选举产生 ³¹。
  • 独立/松散联系模式： 与此相对，像TEDS（隶属于较小的EFCA，资源有限 2）或历史上独立的学校（如富勒、达拉斯神学院 15）则更依赖学费、直接捐款和捐赠基金的表现。即使是大型独立神学院，如戈登-康维尔神学院（Gordon-Conwell），也面临过严重的预算削减和校园出售 ¹⁷。
• 对学术自由、课程与教员的影响
  宗派支持与学术独立性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张力。
  • 学术自由 vs. 信仰告白一致性： 学术自由的核心是保障教学和研究不受干涉的权利，而具有信仰告白承诺的机构则需要维持其神学立场的一致性 ³²。有观点认为，将世俗化的学术自由标准强加于宗教院校会破坏其独特性 ³²。需要区分机构层面的学术自由和个体学者的学术自由 ³²。
  • 宗派影响： 提供资金的宗派机构可能通过多种方式影响神学院，例如：确保课程内容符合宗派特点和按立要求 ³³；在教员聘用中审查其神学立场是否契合 ³²；以及维护整体的神学方向 ³⁴。具体案例包括：
    • 美国长老会（PCUSA）历史： 保守派从主流长老会分离后内部仍出现神学争端，反映了内部神学界限的强制执行 ³⁵。
    • 厄斯金学院/神学院（ARP）： 因性取向、学术自由等问题与所属宗派（ARP教会）发生冲突，宗派试图加强控制，导致教员要求分离 ³⁶。
    • 加尔文大学（CRC）： 明确表示其信仰告白为学术自由提供了“导向性信念和界限” ³⁴。
    • 美南浸信会（SBC）： 强调《浸信会信仰与信息2000》作为指导框架 ³¹，其保守派复兴运动的一个明确目标就是确保神学院与保守派神学立场保持一致 ³⁷。
  • 课程设置： 宗派的需求往往塑造课程重点，如满足特定的按立要求 48 或强调实用的事工技能 ³⁸。同时，有研究指出神学院课程与实际事工需求之间可能存在脱节 ³⁹。一些外部项目，如AAAS的“科学融入神学院”（Science for Seminaries），则试图拓宽课程内容 ⁴⁰。

在宗派支持带来的财务稳定性与机构/教员的自主性和学术自由之间，似乎存在一种不可避免的权衡。宗派资金（如SBC合作项目、UMC教牧教育基金）通常能提供显著且相对稳定的财政资源 ²⁹。然而，这种资金往往伴随着宗派的监督，通常通过选举产生的董事会以及对特定信仰告白或教义的遵守来实现 ³¹。这种监督可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招聘决策、课程设置和神学界限，有时会导致冲突或被视为对学术自由的限制 ³²。相比之下，独立或联系松散的学校（如被收购前的TEDS）缺乏这种强大的资金流，因此在财务上更为脆弱 ²。然而，它们在聘用教员、开发课程以及探索多样化神学观点方面可能拥有更大的自由度（隐含的对比）。因此，机构面临一个战略选择：是优先考虑强大宗派支持所带来的财务安全和使命一致性，并可能接受对自主权的限制；还是优先考虑机构独立性和更广泛的学术/神学探索，同时接受更大的财务脆弱性以及通过其他途径（学费、捐赠者、捐赠基金）确保资金的需求。TEDS的发展轨迹揭示了在招生和捐赠双双下滑时，后一种路径所面临的风险。

• 对学生群体多样性与招生的影响
  • 宗派输送管道： 宗派资助的学校通常能从其成员教会中获得稳定的生源，形成天然的招生渠道，但这可能限制学生群体的多样性 ²⁴。例如，SBC附属神学院在招生规模最大的学校名单中占据主导地位 ⁵。
  • 多样性目标与现实： 许多神学院都公开承诺致力于提升多样性（种族、神学、性别等）56。然而，实际招生可能仍然偏向于资助宗派或传统的主流人群 ⁴¹。但也有例子表明，通过有意识的努力可以扩大生源基础，如特鲁伊特神学院（Truett Seminary，浸信会传统）指出其超过一半的新生来自非浸信会背景，并强调了多样性指标 ⁴²。贵格会的朋友神学院（Friends Seminary，K-12学校，但其理念可资借鉴）强调为不同身份认同的学生创建亲和空间 ⁴³。联合神学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则强调涵盖多种社会身份的多样性 ⁴⁴。
  • 招生策略： 宗派学校可能依赖教会网络，而独立学校则需要更广泛的市场营销 ²⁴。吸引多样化的学生群体通常需要有针对性的项目和支持，例如设立黑人教会研究项目 57 或提供特定奖学金 ⁶。
• 挑战与适应的比较
  TEDS作为一个隶属于较小宗派（EFCA）的学校，历史上曾试图影响更广泛的福音派 ²，但缺乏大型宗派体系所能提供的深厚财政缓冲 ⁴。其最终被收购的结局，可以与大型SBC神学院相对的稳定性（尽管也面临挑战）⁵，或UMC神学院因宗派分裂而面临的特定困境 ³⁰ 进行对比，突显了不同背景下神学院应对挑战能力的差异。

5. 探索未来：神学教育的适应与创新
面对严峻挑战，美国福音派神学院正在探索各种适应性策略和创新模式。

• 新兴教育模式
  多种新的教育方法正在涌现，以应对变化的需求。
  • 线上与混合式学习： 这是公认的重大转变，并在疫情期间加速发展，极大地提高了非传统学生（年龄较大、非全日制、地域分散）接受神学教育的可及性 ¹⁷。ATS甚至暂停了对学位必须包含部分面授时间的要求 ¹⁸。
  • 基于能力的模式（CBTE）： 这种模式强调掌握特定能力而非修满学分，通常允许学生按自己的节奏学习，并与事工实践紧密结合，可能更具成本效益 ⁴⁵。例如哥伦比亚国际大学（CIU）⁴⁵ 和格雷斯神学院（Grace Seminary）的Deploy项目 ⁴⁶。CBTE被认为是富有前景且适应性强的模式 ⁴⁷。
  • 战略伙伴关系： 神学院、大学、宗派、教会及其他组织之间的合作变得至关重要 ¹⁶。形式包括：基于教会的培养路径 ⁴⁸；全球伙伴关系 ⁴⁹；以及礼来基金会第三阶段拨款重点支持的大规模合作项目 ⁵⁰。伙伴关系有助于扩大影响力、共享资源并开创新的教育途径 ⁴⁹。
• 机构内部的应对与重组
  神学院正在从内部进行调整以适应新环境。
  • 财务策略： 包括削减成本（裁减教职员工、关闭项目）、出售资产（如戈登-康维尔和TIU出售校园）、加强筹款能力以及更有效地管理捐赠基金 ⁷。
  • 项目调整： 精简课程项目 ⁷，将重心转向文学硕士学位和专业化事工培训 ¹⁸，开发非营利组织领导力等新方向 ³⁸，并将实践性、处境化的学习融入课程 ⁵¹。
  • 明确使命与战略规划： 强调根据挑战和机遇重新评估自身使命的重要性 ¹⁹，并采用数据驱动的规划流程 ⁷。
• 支持变革的外部力量
  一些外部机构也在积极支持神学院的转型。
  • 礼来基金会的“明日之路”倡议： 这是一项投入巨资（数百万美元）的关键项目，通过提供评估、规划、单个学校项目以及大规模合作项目的资助，旨在加强神学院的财务和教育能力，鼓励创新，确保其未来可持续发展 ¹⁹。该项目由ATS和In Trust神学教育中心协调 ⁵²。
  • 其他资助/支持项目： 还应提及礼来基金会早期关注学生债务的ECFFM项目 ²⁵ 以及旨在拓宽课程内容的AAAS“科学融入神学院”项目 ⁴⁰。
• 重新定义神学院的角色
  神学院的根本目的和功能也在经历反思和重塑。
  • 超越教牧预备： 越来越多人认识到神学院需要服务于平信徒领袖和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弥合“周日到周一的鸿沟”（Sunday to Monday gap）⁵³。神学院正在开发面向更广泛受众的项目 ⁵³。
  • 直接服务教会： 呼吁神学院更积极地回应地方教会的需求，在保持学术严谨性的同时，更加注重实用神学和事工技能的培养（类似“职业学校”的方面）¹¹。神学院与教会的伙伴关系至关重要 ¹。
  • 塑造与转化： 持续强调灵命塑造和个人生命转化是神学教育的核心组成部分，而不仅仅是知识传递 ⁵⁴。

综合来看，神学院未来最可行的发展路径似乎在于打破传统的壁垒，拥抱多元化的伙伴关系（机构间、基于教会、全球性），并采用更灵活、更处境化的教育模式（线上、CBTE、实践整合），以满足不断变化的学生群体和教会场景的需求。传统的以住宿制、M.Div.为中心的模式正面临衰落（见第3节）。财务压力迫使机构寻求效率提升和新的收入/生源（见第3节）。像在线学习、CBTE以及各种伙伴关系这样的创新正在涌现，并得到积极推广和资助 ⁵⁰。这些模式强调灵活性、可及性、可负担性、实践应用以及与事工场景的连接 ⁴⁸。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呼吁神学院服务于更广泛的教会群体，而不仅仅是教牧人员，并更加回应地方需求 ⁵³。因此，神学院未来的生存和价值，很可能不再依赖于维持孤立的传统结构，而更多地取决于拥抱互联互通和适应性。这意味着利用技术扩大覆盖面，与其他机构和教会合作共享资源、创建相关路径，并将教育牢固地植根于学生所处的实际事工环境中。
6. 结论：福音派神学院的前路

• 挑战的综合
  本报告详细阐述了美国福音派神学院所面临的多重挑战：神学思想的内部张力与分化、严峻的财务困境以及招生和人口结构的变化。必须强调的是，这些并非孤立的问题，而是相互作用的力量，共同构成了一场复杂的危机。
• TEDS/TWU 并购案的反思
  TEDS被TWU收购的案例，不仅仅是一个机构以其原有形式走向终结的故事，更是这些汇聚压力所驱动下的一种可能结果。它代表了一条通过合并与一个更大、财务更稳定的机构结盟的路径，以牺牲地理位置和部分机构身份为代价换取生存。正如一些评论所指出的，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神学院合并或关闭 ¹⁶。
• 韧性与价值的前景
  展望未来，美国福音派神学院的前景是复杂而充满不确定性的。挑战是巨大的，但通过创新、合作、明确使命以及可能重新定义的角色，也存在适应和复兴的潜力。像礼来基金会的“明日之路”⁵⁰ 这样的倡议能否成功，以及新模式（见第5节）能否被广泛采纳，将是至关重要的。未来可能属于那些能够有效驾驭神学忠诚与处境适应性之间张力、建立可持续财务模式（无论是通过宗派支持还是多元化的独立来源）、并能向学生及其所服务的教会/事工清晰证明自身价值的机构。此外，在神学多样性中促进合一以及重建信任的能力，也将是决定其未来发展的关键因素。

Works c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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