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说明

序

仰望星空 第一章 拒考

仰望星空 第二章 杨希

仰望星空 第三章 空港

仰望星空 第4章·斗殴

仰望星空 第5章·废品

仰望星空 第6章 机装

仰望星空 第7章 星空

教育的结果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

当一个理论需要长期实施才能见效（比如蒙特梭利或者基督教古典），而教育的目标本身并不能量化设定，在实施的初期或者没有看见成果之前，是很难评估的。

在这个意义上，许多当下的教育实践，可以算为一种“理论性实验”。但教育的“项目”性质，具有很强的“不可逆性”、“强时间约束性”、“长期投入性”以及“不可分摊的巨额成本”，因此大多数时候，我不会特别看重那些还见不到成品的教育实践者言之绰绰或者桃之夭夭的“经验”。

郭靖给我的最大启示是在他观摩两位家长比试的时候的心得。这两位家长似乎都是单亲，孩子也都各有不成器的地方。黄蓉的父亲和欧阳克的叔叔都是业界大师，有理论有实践有创新有名望，经济自由，据着山庄海岛。但在教育上全都一言难尽。

一开始，郭靖总是觉得武学大师不会犯错。但当他拿着空明拳经和九阴真经去审视东邪西毒，却想明白了最后一段的道理。真是个傻孩子。

在教育问题上，最近大家都在说，要孩子们不卷，首先家长要不卷。从一个Jesus-follower的角度来看，追求长生不老是与追求eternity相对的，而“鸡娃”的意思，大致暗示对“永生”的不信任。

陶陶读小学的时候跟着奶奶，就近入学珊瑚小学。小升初和高考是他仅有两次分数高于平时成绩的时候，没有交择校费，就去了11中的尖子班和一所985的非著名大学，我的母校河海大学。所以，虽然那时我已经没有任何收入，甚至只在高考填志愿之前一个月才从北美回来带着他去南京各个高校看了一看（金陵神学院有保安，不让进。其他几个学校都可以参观），然后就放任不管了，但他还是受了自己教育。

从初中之后，我只是每周和他散步聊天1小时而已。他的学习几乎没有花钱。

最近在重新阅读《念械兵装》，我略略理解了陶陶最后的想法。

这是他在读大学期间开始写的书。毕业的时候，他问过我是否可以继续将此书写完。我给了他两年的时间，但最后他并没有完成。

现在看起来，此书的文字还是幼稚。但当时我觉得很好，甚至拿去请教过西西弗书店的朋友们。然而，我仍然觉得允许他花时间来创作，而不是将他逼向“996”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讲，这书代表了他的人格塑造过程。每一个年轻人都要花时间来思考自己的身份，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制度（经济、政治、文化和宗教）的认识。

他设计了一个宏大的世界观，甚至有着某种模模糊糊的解决方案需要探索。他思考权力和技术的关系，制度与人性的冲突，以及快速发展的危险技术社会中人的命运。

我一直鼓励他继续写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实在写不下去了。因为我已经成长，看着从前设想的方案已经不再觉得可行，对于文字的审美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当然，作为写作的目的就此达成了。

于是我对他说，那么就把这书现有的部分给我吧。我找时间放在博客上作为纪念。如果有空，我或者继续写下去，把这个故事讲完。

下面的连载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每天大约3千字，大约会持续一年。故事是很有趣的，每一部都有自己出人意料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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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长历2612年，深秋。

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起，冷然照耀在这块残破的大地上。

砖瓦的碎屑布满一地，断壁残垣里混着枯枝，血迹，还有火焰烧后的残渣。这是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夜色下，这座村庄已经完全失去了生的气息，只有胡乱堆砌起的茅草房里透出忽明忽暗的火光，还能表明这里有人的踪迹。

蜷缩在火堆旁边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消瘦。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村落。村庄位处逻各斯共和国的边陲，名义上还属于共和国的一部分。但既不在交通要道上，也没有珍贵矿材出产的边陲小村，实际上早已与共和国的中枢失去了联系。

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奉行着独立的规则和法律，以独自的生存方式，一年一年的在这块不大、也不富裕的土地上存续，直到消失为止。

就和任何一种动物的小群落一样。大陆的各处都遍布着这样的村庄。

而现在，就是这座小村的消失的时日了。

十余日前，一群刃牙狼迁移到了这片土地上。这群中阶魔兽原本生存的疆域刚被一只新来的高阶魔兽占领。害怕成为高阶魔兽的猎物，刃牙狼们开始了迁移。而正巧这群刃牙狼迁移去的方向，就是这个无名的边境小村。

面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村民，这群在大陆上不算低等也不算高等的刃牙狼立刻化身成了嗜血的猎杀者。

无名小村里少数几位“强者”，平时让他们在村民面前耀武扬威的力量，却没法救他们从刃牙狼的口中逃生。土砖做的围墙与粗陋搭建的瓦房在魔兽面前都如若无物，几个小时之间小村就化为了一滩血与火的废墟。

少数幸存者们不敢离开这个废墟，在一览无遗的平原上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会被这群刃牙狼吃掉。他们只能躲在这片曾经是村庄的地方苟且偷生，等待刃牙狼离开。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等待，很多人已经多少意识到，其实他们等待的只是或早或晚会到来的死亡而已。

——人类被魔兽捕食。这样的事，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屡见不鲜。

夜幕降临。

废墟之中，有几个佝偻的人影。他们用虚弱无力的手掀开砖瓦，一点一点翻找附近有没有埋藏的食物。窸窣窸窣的摩擦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夜半时分是魔兽活动的高峰期，在这种时候出来找食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几个人并非不知道这点。

但他们实在是饿急了。在村庄刚被袭击的前几天，废墟里还常常挖的出小麦和面包来。但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些能被挖到的食物就被吃光了。在第一波魔兽袭击中没有死掉的幸存者们迎来的并不是希望，只是地狱的开始而已。

挖掘废墟的人们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声的欢呼。

食物，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他们挖到的是一只没有被刃牙狼啃食完的野狗残躯。

如果是在十天之前，他们或许会觉得已经开始腐烂的狗肉根本难以下咽。但在已经连续饿了好几天的幸存者眼中，腐烂的狗肉已经是值得庆贺的美食了。村庄里已经没有更新鲜的食物，如果说有的话……

一个幸存者扫了一眼正在和自己争食的同伴，突然升起一种疯狂的想法。人肉，似乎也是新鲜的肉？

他连忙将这种恐怖的想法压下去。无论如何，现在还有狗肉能吃，不用考虑这么多。但是在幸存者的心理，刚才一刹那的想法像毒种一样埋下，挥之不去。或许，在几天的饥荒之后就会发芽……

而就在这群吃狗肉的人附近，有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安静的坐在断墙上。小女孩有一头漂亮的红发，但此时她红色的秀发上沾满了灰尘，衣服也破烂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秀气的小脸因为饥饿而现出不健康的白色，一双纯真的绯色瞳孔也染上死气的阴霾。

小女孩呆呆的坐着，既不和大人一起争食，也不去挖掘废墟。

在村落刚刚毁灭的时候，小孩子们得到大人的照顾，能够优先吃到食物。而过了几天，当大家意识到废墟中能挖出的食物是有限的之后，就没有人再照顾孩子们了。

于是，大多数小孩很快就饿死了。这位有着绯红色眼睛的小女孩，是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一点点运气才活到现在。

这点运气也终于到头了。今天，被饥饿折磨了数天的大人们，终于撕下了道德那一层纸。今天小女孩挖到的小半块面包，立刻被其他人抢走。所以此时她手里空空如也。

等再过两天，即使小女孩还奄奄一息的活着，也会被饿极了的大人们作为食物活吃了吧。

小女孩并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把饥饿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了。只是，她直觉觉得，也许现在死掉就是最好的结局。所以她呆呆的坐在废墟旁，静等死亡的到来。

她等到了。

“呜~！！！”

一声刺耳的尖啸响彻在废墟中央。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之下缓缓出现。一只面目狰狞的银色巨狼踏进村落废墟之中。

因为难民们分食捡到的狗肉，血腥气终于引来了刃牙狼。这只身躯足有十米长的中阶魔兽，正想在夜半时分饱餐一顿。

——惨叫声此起彼落。

几滴鲜血溅到小女孩脸上，将她从木然中唤醒。映入她绯色双目的是，一只口鼻都染满鲜血的巨狼。上一秒还在废墟中挖掘食物、分食狗肉的难民们，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碎肉。那只刃牙狼显然没有满足，它咽下一口人类内脏，直直的盯着小女孩。下一秒，刃牙狼应该就会向她扑过来，将她吃下肚吧。

小女孩已经认命了。早在村庄毁于一旦的时候就已经认命了。所以她没有哭也没有逃。

“啪。”

在面临生命最后时刻时，她没有哭也没有逃，反而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向刃牙狼扔去。刃牙狼也没有想到这个渺小的猎物竟然敢向自己发起“攻击”，竟然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一下。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明知道石子伤不到刃牙狼分毫，明知道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刃牙狼吃掉，为什么还要捡起石头来反抗它？

——小女孩年幼的脑袋还没法理解，人类有某种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就连死亡也不能剥夺的尊严。她只是觉得刃牙狼实在面目可憎，于是又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再次向它扔过去。

“呜~！”

这一次，刃牙狼愤怒的咆哮起来。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弱小的生物还敢向自己挑衅。它要把眼前这个小人撕成碎片！

狼口中传来一股恶臭的腥风，熏的小女孩闭上了眼睛。

但预料中的死亡却没有到来。在刃牙狼愤怒的咆哮声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手无寸铁也敢对魔兽扔石头，挺勇敢啊。”

小女孩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不知何时来到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

男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的一身红衣极其华美。即使在村子完好无损的时候，小女孩也没见到过这么精美的衣物。然而，比衣服更吸引小女孩注意力的，是中年男人的右臂。

他的右臂，是一只黄铜色的机械手臂。齿轮，转轴，支架，繁复的构造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只手臂的构造，给人以充满力量的感觉，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小女孩不禁看的呆了。

那只机械手臂将刃牙狼的头颅按在地上，就像一只小猫按着一头狗熊一样，大小完全不成比例。但刃牙狼十米长的身躯被那一只手按住，竟一分一毫也动不了！

男人看也不看被他摁住的刃牙狼，转过头来对小女孩说道：

“不过，石子这么简陋的工具可打不败魔兽。你需要更精密的武器才行！”

——男人把刃牙狼往外一推，捏紧金色的右拳，重重一拳轰在魔兽的脸上！看起来像是蝼蚁撼树似的一拳，却直接将刃牙狼打的凌空飞了出去！

“呜~”

刃牙狼惨呼着落地，夹着尾巴逃走。它没有小女孩那样的骨气，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立刻想着溜走。

而男人没想让它活着离开。

他猛然一蹬地，整个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之后，男人一身华美的红衣染满了狼血，更显得红的妖异。他举着一颗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狼头走回来，俯视着小女孩，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村里的其他人呢？”

小女孩摇摇头。男人环视周围的废墟，自觉问错了问题。他转而问道：“你的父母还在吗？”

小女孩又摇摇头。

“是吗。那我送你去其他村落吧。”

小女孩还是摇头。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的手，是什么？”

男人举起锃亮的金属右臂：“这个？这是念械兵装。”

“念械兵装……”小女孩艰难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词语，然后盯着男人的眼睛问：“我也能用念械兵装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只有念载士可以操纵念械兵装。如果你也想当念载士的话，我可以教你。”男人笑了起来，他向小女孩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绯。我叫绯。”小女孩紧紧握住他的手。机械制的右手。

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年幼的女孩一起离开了这个死去的小镇，消失在夜幕中。

——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是工具。没有爪牙，没有鳞翅的人类，唯有靠工具能够在大陆上争得一席之地。

险些被魔兽吞吃的人被念械兵装所救，从此立志成为念载士。这样的故事，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常有发生。

……

十年后，灵长历2622年。逻各斯共和国首都，山上之城。

冬天，太阳落山总是特别的早。

洛伦斯·丹吉戴着黑色的兜帽站在城墙上。他伸手从墙边的金属管道上摸了一把，管道还是冰冰的。这些遍布全城的管道将以太能源输送到城市的各处，就像巨人的血管一样为这具钢铁身躯注入生命。

尽管洛伦斯是悄悄潜入逻各斯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几分悠闲欣赏这座雄伟的钢铁都市。夕阳把远方的天空染成火红色，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向左右两侧无限延伸的城墙与苍茫的大地连接在一起，大楼的尖顶仿佛要刺破天空。

钢铁立柱反射着傍晚的红光，巨大的齿轮咔嗒咔嗒旋转着。分布在城内的十二个以太炉升腾着蒸汽，像十二道冲天而起的云柱。

“逻各斯共和国的首都，文明世界的心脏，钢铁与机械之城。哼……”洛伦斯扶着城墙摇摇头，脸色不知是嘲讽还是伤感。

——这里是整个大陆历史最古老的城市，也是整个大陆最大、最坚固的都市。

从那个人类还在被魔兽恣意蹂躏的时代开始，这座城市就伫立在这座山上。它经历过飞龙的进攻，承受过兽潮的冲击，也遭受过种种天灾人祸。但在它十个世纪的历史中，山上之城一度也未曾陷落，从没有一只魔兽跨越过这堵城墙。

时至今日，以太技术早已传遍大陆的四极，但这里依然被视为机械文明的象征。只是……

洛伦斯从城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座城市。城内各处的以太路灯都亮起柔和黄光时，靠近城墙的这几片街区却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光鲜亮丽。以洛伦斯的视力当然看得到，这块区域的房子破败不堪，道路上污水横流；喝过以太污水的老鼠眼睛里闪着绿光，而坐在街道旁的人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怎么样，尊敬的麦迪阁下。你平时从没来过贫民窟，根本想象不到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吧。”洛伦斯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这座城墙有三十米高，地上腐烂的臭味已经让我有些受不了了。真难想象，这下面的这些人和你们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呢。”

在洛伦斯身后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麦迪元老是逻各斯共和国最高议席的成员，同时也是逻各斯最强的念载士之一。他在二十年前就突破了九级精神力，是整个大陆闻名的星级念载士。

这位健朗的老人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说道：“洛伦斯。你叛出念度院十年竟然还敢回来，总不会是专程来看贫民窟的吧。”

“我只是回来拿一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原本没想和你们这些老家伙碰面的。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打算离开了。能劳烦尊敬的麦迪阁下就当没见过我吗？”洛伦斯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是明知故问。既然你敢回来逻各斯，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你留下。”

“哦？”洛伦斯笑了笑，“可是，只怕你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留不下我来。”

听到洛伦斯自信的语气，老者脸上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他不禁回忆起十年前眼前这个男人还没有叛出念度院的时候。那时刚刚二十五岁，意气风发的洛伦斯，被誉为本世纪最有可能问鼎“机皇”的强者，是整个念度院的骄傲。

这份骄傲随着洛伦斯的叛逃，已经变成了念度院十年间最大的耻辱。但不论是骄傲还是耻辱，从没有人会否认洛伦斯的才华横溢。距离那时又过去了十年，这个男人现在有多强？自己还是不是他的对手，真的成了个未知数。

如果他还是念度院的一员……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元老苦涩的说道，“我自问，念度院待你不薄。你离开之前我们已经准备给你教授的职位，如果你呆在逻各斯，现在就是成了议员也不奇怪。除了这里，哪里能给你这么高的地位？”

洛伦斯不置可否的微笑着。元老继续说道：“又或你和很多机装师一样，不在意权力和虚名只想追求世界的真理。但你要做兵装研究，全世界又有哪一处比得上念度院？各样材料任你使用，图书馆的资料任你翻阅，实验室里更有数不尽的学徒供你差遣。你究竟有哪一样不满足？”

“念度院确实是机装师的天堂。我承认。”洛伦斯缓缓开口，“但我们机装师，天生不该呆在天堂里。你看，如果我们两个待在山顶的念度院，又怎么看得到这里这些腐败的臭水？从古至今，总是机装师为全人类的未来负责。”

麦迪皱眉道：“一派胡言。人类的未来哪里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逻各斯的运作尚且要我们十二议席元老商讨，慎之又慎投票表决。你一个机装师又看得到什么未来？照我看，你只是一叶障目。”

洛伦斯耸耸肩，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是不是一叶障目，随您怎么说。我倒想请您告诉我一下，十年前共和国边境二十七座小镇被流窜的魔兽袭击，那个事件是怎么回事？”

元老低声说道：“那是个不幸的偶然。”

“离开逻各斯之后我已经见过当时驻边的念载士了。他把当时的情景都告诉我了。你觉得，这种话还骗得到我吗？元老阁下，您也信学校说的那一套，逻各斯共和国一切决策都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洛伦斯冷笑着说。

“元老会所做的一切决定，我自问，都问心无愧！”

“你愧不愧不关我事。就像一座城市的腐烂从边角上的贫民窟开始，依我看，你们最高议席已经和这下面的臭水一样，根子里烂透了。”

“你要是对逻各斯的现行政策不满，大可在议会里提出质疑，何必需要这么极端的离开？”麦迪大声质问。

“加入议会和那些大贵族勾心斗角然后被他们吃干抹净？我可没这个兴趣。至于质疑……放心，我迟早会回来质疑你们的。不用太久。”

洛伦斯坚定的目光毫不动摇。

不加入议会，不用文书质疑国策。那洛伦斯所说的质疑，就是以机装师和念载士的方式，用念械兵装来质疑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言尽于此，没有可说的了。决不能放一个有望问鼎机皇，还对共和国有敌意的人活着离开。这是中央议会和念度院所有人的共识。

“洛伦斯，我是看着你在念度院里长大的。真遗憾。”

他挽起袖子。老者的双手都戴着白色的机械臂，流线型的构造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这双艺术品一样的的机械臂，却隐藏着绝大的威力，甚至超出念械兵装九级的分级标准，位列星级兵装之中。

看到这双银手，洛伦斯从容的脱下长袍，也将一件金属的臂套装载在右手上。

“我们的战斗，来天上进行吧。我不想惊扰到沉睡的‘利维坦’，你也不希望我大肆破坏城市吧。”

说完，一对钢翼在洛伦斯背后展开。背上的喷气孔喷出气流，洛伦斯缓缓起飞。

老者点点头，也展开自己背上的钢羽型兵装，扇动着轻薄的铁质羽翼飞起。

随着两人的升空，整座城市的灯光微不可查的黯淡了几分。如果有人看得见空间里无形的以太流动，就会发现这片天穹下中原本全部流向城市供能的以太，有很大一部分被截获下来，转而流向天空中的两个小点。

随即，两个小点变成了两颗划破天空的流星！

两颗星辰在这片寂静的夜空中缠绕，碰撞。

一道道以太的波纹在空间内散播开去。

碰撞，交锋。在又一次撞击之后，麦迪倒飞出去，连续扇动了好几下钢羽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满脸惊骇的看着稳稳悬停于半空的洛伦斯。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你只是区区七级念载士而已！”

老者失态的惊叫着。根据念度院的测试，洛伦斯的天赋至多只能锻炼到七级精神力就是极限了。原本认为，自己这个不仅拥有九级精神力，还持有星级兵装的强者出手，就算不能轻易击败也不至于落下风。但交手不到一分钟，结局却是麦迪的脆败！

“没什么不可能的。机械和武器，原本就是用来让弱者胜过强者的工具。死抱着那一套无聊的等级，不过是让逻各斯陷入一潭死水而已。”洛伦斯淡淡的说，“我不杀你。虽然理念不合，但你还算共和国里做实事的人。你就管理好这座城市，等我再回来的一天吧。”

麦迪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洛伦斯身上的兵装。这个很可能是现代第一机装师的人，在战斗中使用了数件造型各异又强大非凡的念械兵装。

右手的机械臂，身后的钢羽，腰间的刺尾，护膝上的铁刺，每一件都是星级兵装的等级。但以洛伦斯区区七级的精神力，是不可能发挥出这些星级兵装的全部力量的。双方都用同样强度的兵装，洛伦斯绝不是麦迪的对手。

真正令麦迪感到畏惧的，是套在洛伦斯机械臂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环。如果不细看，旁人多半会把这个造型古朴的金属环看成是机械臂的一个零件。

但麦迪却知道它是一件完整的兵装。就是这个金属环在刚才的战斗中释放出一道道恐怖绝伦的以太奔流，将元老彻底压制。那绝对凌驾于普通的星级兵装之上，与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的“机皇”仅有半步之遥！

“那个金属环，是什么东西？”麦迪苦涩的问道。

“你说这个？”洛伦斯扬了扬手，不无自豪地说，“我叫它阵列。你也发现了吧，它的威力。这是我目前为止最自豪的兵装作品，就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种新技术。不过很快，等我彻底掌握了这个新技术之后……我会回来，给机械文明带来一场彻底的革命！”

“机装革命，改变世界……你真想要颠覆念度院和整个逻各斯共和国？你想过这样做会造成多大的牺牲吗！”

“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机械文明一定会越来越向前发展，而抱着陈腐的观念的你们，迟早会被历史淘汰。”

元老的眼睛眯的更细了，声音也越发深沉。

“洛伦斯。你确实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有才华的人。但你忘记了，逻各斯还有千年的底蕴。不管是谁，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国家！”

——洛伦斯笑了笑，正想嘲笑元老这空洞的威胁。此时，他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危险感！

全城的灯光一暗，一道毁灭性的蓝光毫无征兆的划破天空，从逻各斯城楼的最顶端发出，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洛伦斯面前！

“什……！”

来不及回避，洛伦斯只来得及举起右手，正面硬撼这一道狂暴至极的以太流！

——重型以太炮。这是千年前的机装师安置在逻各斯城巅，用来对抗超阶魔兽的兵器。整整千年中，这门巨炮轰鸣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代代机装师却从未荒废对它的维护。因此，今日它能在议席元老最需要它的时候发射！

纯粹又浩瀚的能量瞬间吞没了洛伦斯的身体。面对集中了全城十二座以太炉能源的机械文明最强武器，就连机皇强者也无法撄其锋芒！

当灼烧视网膜的强光缓缓消逝在虚空中之后，洛伦斯的表情再也看不见原本的从容。他七窍都流着血，手里的机械臂更是变得残破不堪。那枚被他称为自己最高杰作的金属环，从残破的机械臂上滑落，无助的坠落向下方的逻各斯城。

洛伦斯就连伸手抓住它的力气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金属环掉下去。

“以太炮……果然厉害。我记下了。”

钢羽喷出气流，重伤的洛伦斯当机立断以最快速度飞离了这片空域。

元老扇了扇钢羽，但看着洛伦斯远去的速度，终究没有追上去。他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连以太炮这样的兵器都用上了，还是没能将洛伦斯留下来。放过了这次机会，洛伦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逻各斯巨大的威胁。

而且……

元老俯视着灯火辉煌的逻各斯城。那枚名为“阵列”的金属环，已经坠落到城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失去了踪迹。

世界上第一件运用“阵列”技术的兵装坠落在这座城里。如果被什么人捡到，或许，会造就另一个像洛伦斯一样的强者？

机装师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制作的一件兵装，随时都会改变别人的命运。而当他们想要贯彻自己的信念时，世界也因他们的意志而改变。

老者静静悬停在空中，俯视着脚下的钢铁之城，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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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长历2622年，冬。

正午的阳光从云端洒落，照在广场后的大殿上。

写着“念度院招生考试”的横幅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广场上人潮涌动，人山人海。

念度院，是逻各斯共和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念械兵装学院。已有千年历史的念度院，本身就是以太技术与念械兵装的代名词。千年以来，从这里走出去的念载士不止一次改写过大陆的格局；而在这里进修的机装师，则不止一次改变过机械文明的历史。

考进念度院，不仅意味着从此之后能够享受逻各斯的贵族福利，更是走向传奇的第一步。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来说，后者才是他们向往这里的最大原因。

因此，每年的念度院招生考试就成为了逻各斯共和国最大的年度盛会。全国各地能得到考试资格的优秀学子们齐聚一堂，没有考试资格的人也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来此聚集。今天，“天才”们就像随处可见的白菜一样，摩肩擦踵拥挤在念度院门前的广场上。

杨希紧紧捏着一张考试报名表，捏的太用力，都将报名表抓破了。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刺眼，刺得眼前一片苍白。

考试报名表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考生姓名“杨希·艾兰德”。其下是考生的个人信息和简历，工工整整密密的写满一整张纸。精美的排版显示出杨希为这张报名表花费了多少精力。但现在，这整张报名表上有意义的，只有用红笔写上的一个词：

拒考。

拒考……杨希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脸，嘴角牵动，却不受控制的摆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一个月的努力，一年的辛劳，十余年的梦想，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拒考”的结果？承受这种整个世界在眼前失去颜色的痛苦，杨希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进不进去考试啊，不考就让开！”

另一个拿着报名表的年轻人不耐烦的把杨希推到一边。随后，入学面试又不急不缓的继续展开。

“啊啊啊啊啊！通过了！我通过了！！！”

一位少女从大殿中走出来喜极而泣，毫无节制的在地上翻跟斗打滚。周围的人一个都没有嘲笑她这种失态的举动，反而在眼神深处流露出深深的羡慕。

同样，有因为成功而激动的痛哭的人，也就有因为失败而难以接受事实的人。只是落榜的人比通过考试的人要多很多很多倍。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求求你……”

一个青年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着，甚至想要抱招生负责人的大腿。

负责人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好意思，请给后面的考生让路。如果想进念度院的话，明年请表现得更好一点。”

说完之后负责人转身就走，将后面的考生领进殿中。

看到那个还跪在地上的青年，杨希的神色又更落寂了几分。如负责人所说，落榜的人今年就和念度院无缘了。但不管现在落榜的人是多么落魄，至少他们明年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而自己呢？因为考试作弊而被取消资格，被念度院终生拒考！

作弊？杨希一用力，把那张写了很久的报名表，撕了个粉碎。

我怎么可能会作弊？！只有考不过入学考试的人才会作弊啊！去年抄袭我的那个混球都已经在念度院上了一整年学了，我参加入学考试怎么会需要作弊！

就算内心有百般的不甘，杨希最终还是只能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出了人潮。在他身后，更多考生还在为自己能否上榜而争破头。

……

黄昏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杨希低着头走着，消瘦的背影显得无比的孤独。

“终于找到你了，杨希！”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杨希转过身，看见一位有着金色微卷的长发、俏脸上带着阳光般微笑的少女。少女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诺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念度院的考试早就结束了。这么晚了杨希还没回来，我就出来找你啊。一猜就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条街。”诺薇歪歪头问道，“考试结果怎么样了？”

“……”

看到杨希的表情，诺薇悄悄把准备用来庆祝的烟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堆。她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杨希身边，用温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

“又落榜了？没事，明年还有机会。以杨希的能力，下次一定能考上的。我再等你一年，不要灰心。”

杨希摇摇头，轻轻说道：“没有下次了。去年我作弊被取消考试资格，是终身不得再次参考。”

终于反应过来杨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诺薇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但是你去年根本就没有作弊！是德朗克抄了你的东西然后诬陷你的！”

“重点是他诬陷我了。而且，他是贵族。”杨希缓缓站起来，无奈的说。

“贵族又怎么样？我去跟念度院的老师说理。”

诺薇气冲冲的说。对此，杨希只能报以苦笑。如果说理有用的话，自己去年就早该进入念度院了。逻各斯共和国虽然在法律上写着平民与贵族平等，但实际上贵族拥有的资源与特权都比平民多太多了。德朗克作为一个伯爵的儿子，在考试中抄袭了一个平民，想要反诬平民为抄袭者，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正在这时，几个少年少女从旁边经过。大部分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有被围在中间的一个鹰钩鼻的少年一脸趾高气扬。看到杨希和诺薇，这群年轻人走了过来。那个鹰钩鼻少年用讥讽的语气大声问道：

“啊~这不是杨希大学霸吗？这么晚了，在这里坐着干嘛啊？”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许多路人都侧目过来。诺薇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歌利亚，你来干什么？”

歌利亚咧着嘴笑着，“哦~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我们班最聪明又最努力的杨希大学霸，到底以多高的分数进入了念度院。怎么，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该不会，是没通过吧？”

杨希紧紧捏着拳头，捏的指节发白，什么也没说。

“歌利亚，住口！”诺薇皱着眉说。歌利亚完全没理会诺薇语气中威胁的含义，继续问道：“怎么样杨希？你的兵装得了多少分，也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开开眼啊？”

“……拒考。”

“什么？说大声点啊，杨希？”歌利亚夸张的把手伸到耳朵旁边，做一个听不清的姿势。在歌利亚旁边的那几个年轻人也觉得他说的有点过分了。

“歌利亚，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讽刺杨希吧……”

“杨希还是很有实力的，我们都知道他不会作弊的……”

“哼！有什么实力？”歌利亚不耐烦的一挥手，大声说，“不就是个作弊者吗！”

他把作弊这两个字咬的极重。杨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诺薇脸色一沉，向前迈了一步：“歌利亚，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诺薇，想给这个作弊者打抱不平？”歌利亚无所谓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书。看到这张证书，不管是那几个年轻人还是周围路过的行人都露出敬畏的表情。

在今天考入念度院之前，歌利亚和他们一样只是普通学生。但今天他被念度院录取后，就算是半只脚跨入了贵族阶级，再也不是平等关系。

“看到了吗，诺薇。今年我也考上了！现在我也和你一样是念度院的学生了，你倒是动我试试？”

看到歌利亚手里的录取证书，诺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微笑起来。她的笑容就像是冰山上突然绽放开一朵鲜花，连歌利亚也一时间看呆了。

而下一瞬间，一只雪白的拳头就砸在歌利亚脸上，把他重重的打倒在地！

“啊！你……你！”

“要拿念度院的名头招摇撞骗，好歹像我一样在那里读过一年再说吧。”诺薇冷冷的笑着说。

“你……你打我？！你竟然……”

“对。我打你。你可以去找念度院的老师说理啊。”

诺薇向歌利亚走过去。歌利亚终于感到恐惧，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连连向后退去。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诺薇的肩膀。诺薇回过头，看见杨希向她轻轻摇了摇头：“诺薇，不要这样。”

诺薇一怔，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杨希向其他几个刚才帮他说话的年轻人欠身致意，然后转身离开。诺薇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杨希一起走开。

“哼……哼！杨希，你个窝囊废，永远就只会躲在女人后面！”

听到歌利亚这句话，诺薇停下脚步，想反嘲讽他一句什么。这时，杨希却突然回过头，给了歌利亚一个微笑。

“歌利亚，谢谢你。”

“啊？”众人看着杨希的笑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诺薇甚至害怕杨希是不是伤心过头而疯了。

“你考进念度院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去同学中间炫耀，也不是回去告诉你爸妈，而是第一时间来嘲笑我。这说明，考进念度院还不如踩我一脚更能满足你的虚荣心。在你心目中我永远是高山仰止的强。”

几个年轻人都是一愣，仔细回想杨希的话，只觉得越想越有道理。而歌利亚则脸色一白，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希灿烂的笑着：“所以我要谢谢你。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进不进念度院，弱者都还会是弱者——”

说完，杨希转身离去。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而强者终究会成为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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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下，一对少年男女并肩走着。少年的样子还是有些垂头丧气。虽然用话把歌利亚顶回去了，但被念度院拒绝的失落可没这么容易消解。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

诺薇抬着头，仔细盯着杨希的脸看。杨希被盯得不自在，摸摸脸问道。

诺薇踮起脚拍了拍杨希的脑袋：“杨希认真起来，还是蛮帅气的嘛。真看不出来~”

“帅气有什么用……进不了念度院是事实。”杨希摊手说道，“刚才我说那些话更多是安慰自己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我的能力就会被歌利亚甩开了。”

“不就是一所学校吗。我们老师也说过，要成为真正的强者，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就算进不了念度院，杨希自己也能变强吧。”

杨希苦笑着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你不懂，我们机装师和念载士是不一样的。机装师需要学习的是以太和念械兵装的知识，几百年来的学者累积下来的知识。现在我可以把齿轮级兵装组装的炉火纯青……但是让我自己摸索一辈子，我也弄不懂晶体级兵装的构造图纸。”

“嗯……哦。”

诺薇点点头，忽然重重拍了杨希一掌。

“呜啊，你干什么……”

“我不管，反正，杨希一定要成为世界最厉害的机装师。我们约好了的！”诺薇绕着杨希转了一圈，裙摆在风中舞动。

……

对啊。我要成为机装师，成为星级机装师，成为皇家机装师。我要成为最厉害的机装师，你要成为最厉害的念载士。这是曾经和你的约定。

男孩与女孩幼年时的约定，以成年人的眼光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但是诺薇这些年一直在向梦想前进，一刻也没停止。去年她考进了念度院的念载士系，一年的时间已经在学校里取得了不低的排名。而我还留在原地，连梦想的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

杨希将包裹扔在仓库的角落里，包里的金属零件与地板碰撞，发出尖锐的叮叮声。他躺在地上，仰望着天花板，一时思绪万千。

……

这个世界，魔兽横行。

在远古的时代，人类与魔兽共同生活在这片大陆上。而弱小的人类无法与魔兽对抗，只能沦为魔兽的口粮。只有精神力最强大的人才能调动空间中无形的以太能量，以此与魔兽战斗。在这些精神力者的庇护下，人类形成一个个部落，在大陆各处迁徙。

然而就连最强的精神力者，也对那些山岳般的魔兽感到力不从心。那些锐如巨斧的爪。坚如寒铁的鳞。遮蔽天空的翼。撼动大地的脚。

除了接受以太馈赠之外，不同的魔兽还从造物主那里得到了独一无二的利器。而血肉之躯的人类，就算使用以太的力量也难以和这些天赐的爪牙抗衡。没有狮虎的爪牙，没有鹰隼的翅膀，也没有龙的鳞甲。

只属于人的天赐礼物是什么？

在被啃食与被猎杀，在团结与集思广益之中，人们终于找到了答案：工具。

如果没有爪牙，就去制造爪牙。如果没有翅膀，就去制造翅膀！

机械的轰鸣撕裂了野兽的咆哮，钢铁的臂膀击碎了骨质的爪牙。机装师们制造出念械兵装，念载士用强韧的精神力驾驭它们，与魔兽战斗。伴随着机装师和念载士这两个职业的诞生，人类第一次将巨龙踩在脚下，第一次夺回了自己的尊严。

那是至今约两千六百年前的事。念械兵装从大陆中央的逻各斯共和国起源，很快传遍了整个大陆。

时至今日，在一代一代机装师们、念载士们的奋斗下，人类已经在与魔兽的战斗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在逻各斯共和国、三叶王国、萨埃尔帝国等大国里，魔兽之灾已经变成了罕有发生的事件。

而以自己的智慧与力量为人类打开一片天空的机装师与念载士们，自然，不论在哪个国家都享有崇高的地位。

由国家供养，享受贵族般的待遇。这是他们用生命危险换来的特权。

遗憾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念载士的潜质。越是构造复杂的念械兵装越是需要拥有强大精神力的人才能驾驭，普通人最多能够使用最简单的一级兵装而已。而在精神力方面有更高潜力的人，仅仅占不到万分之一。

杨希的父母与诺薇的父母，都属于这万分之一。理所当然，他们也都成为了逻各斯的念载士。尽管是低级念载士，也享受了共和国提供的优厚福利待遇。

但与待遇相对的，低级念载士总是不得不面对危险。

在十五年前的一次魔兽袭击中，诺薇失去了她的母亲，而杨希则同时失去了双亲，成为孤儿。

诺薇的父亲汤姆森·阿伯特收养下了战友的遗子，一个人将两个小孩养大。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好作为念载士的汤姆森拥有不低的收入，总算是将两个孩子都养育成人。

逻各斯共和国的孩子，在五岁的时候会接受一次精神潜力的测试，以判断将来他的精神力最高可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念度院将念械兵装以机械结构的复杂程度为标准，分成了九个等级。而精神力足以操纵这九种等级的兵装的人，则被对应的称为一级到九级念载士。

十二年前，杨希和诺薇都接受了这个测试。念载士的子女拥有比一般人大很多的概率拥有精神力天赋。不出意外的，两个孩子都通过了这次测试。

杨希拥有七级精神力天赋。这意味着杨希如果选择念载士的道路，发掘出全部潜力后他最高能成为七级念载士。七级念载士已经到达了可以获得大念载士职称的门槛，一旦成为大念载士，将在逻各斯得到不亚于男爵的待遇。

而诺薇更是拥有最高的九级精神力天赋。经过艰苦的训练后，诺薇有机会能成为最高级的九级念载士。即使在整个逻各斯共和国，也不过有两百余位九级念载士而已。

诺薇兴冲冲的选择了念载士的道路，以九级大念载士为目标开始了训练。

而杨希则因为自己的天赋不如诺薇而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机装师的道路。

——其实，如果让杨希现在重选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当一个念载士吧。七级精神力天赋虽然不是最高，却也已经让绝大多数人人望尘莫及了。但那时因为还是小孩子，他只是想着“诺薇要成为最厉害的，我也要成为最厉害的”。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立下了一个儿戏般的约定。

“杨希，爸爸说我可以成为最厉害的九级念载士呢！杨希只能当七级念载士，以后我保护你吧！”

“诶？那……那我就不当念载士了！我要当最厉害的机装师，让诺薇以后都用我做的兵装！”

……

躺在仓库的地板上，杨希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那时的约定依然历历在目。从那时直到今天，这十二年的生活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两个孩子被发掘出精神力天赋之后，汤姆森将他们送去全城最好的预科学校学习。在那里他们接受了各个方面最好的教育，同时学到精神力、念械兵装有关的知识。

汤姆森为了凑出杨希和诺薇昂贵的上学费用，从那时开始不断的接受任务猎杀魔兽，一年鲜有几天呆在家里。从那时开始，杨希和诺薇两个孩子就相依为命。

他们两个一直是预科学校最优秀的学生。

诺薇永远是格斗术与精神力操纵术的第一名。而杨希则一直在以太理论课与机械构造课名列前茅。在他们十二岁的时候，杨希用积攒的零用钱买材料自制了一台念械兵装。而诺薇从那时开始实际练习操作兵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十六岁第一次去念度院参加考试的时候就能双双通过，真正开始走上实现他们梦想的道路。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诺薇凭借她无可争议的精神力，顺利通过了念载士系的所有考试。而机装师系的考试，则需要考生现场亲手制作一件简单的兵装。

一位伯爵的儿子买通了考官，偷看杨希的装机过程抄袭了杨希设计的兵装。随后他恶人先告状的指证杨希在考试中作弊。

其实，那时候如果自己处理的够冷静的话，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

——实在辗转反侧，杨希索性穿起衣服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窗仰望着今夜灿烂的星空。

那时天真的自己没想到考官是被买通了的，竟把所有可以自证清白的证据全部交给了那个考官。最终得到的结局是，自己以考试作弊处理，取消考试成绩。而伯爵的儿子，则以当年最高的分数考入念度院中。

那天回家之后自己也是一样的不甘，一样的落寂。但那时只以为，这不过是把进念度院的时间推迟一年而已。自己把起居室移到家对面的机装仓库里，就是卧薪尝胆准备今年的再次考试。

今年……明明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以最高的成绩通过考试……

但……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道蓝光从逻各斯城的顶端射向天际！

正仰望着星空的杨希，一瞬间有一种视网膜被烧灼的感觉！

“什么……？！”

蓝光很快消失在天空。但那道惊心动魄的轨迹依然深深印在杨希的眼眸上，半晌不曾消失。

“不会吧……那难道是以太炮？！”

虽然从没亲眼见过，但那道蓝光的形状正和教科书里写过的以太炮完全吻合。

逻各斯的最强兵器，用以对抗龙族的毁灭性武器。今夜为什么会突然轰鸣？难道是有巨龙袭击？

杨希胡思乱想着，却根本想不到，念度院启动以太炮是为了抹杀洛伦斯，这片大陆最优秀的机装师。

那个顶尖强者的世界，离现在的杨希还太远。他只能隐隐看到一颗流星一样的小光点，从天空中坠落向逻各斯城。

——“流星”很快消逝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连杨希自己也拿不准刚才看到的异象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此刻的杨希还没有意识到，此时坠落天际的兵装，将在不久的将来怎样的改变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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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杨希和诺薇二人走在城西大道拥挤的人潮当中。

顺着城西的西坪大道走向逻各斯空港，街两侧的商店越来越大，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远远看到大道尽头的巨型空港，那里更是人潮涌动热闹到了极点。

逻各斯城是大陆最繁华的城市，逻各斯的空港自然也是大陆最大的空港。每天的每时每刻，一艘艘蒸汽飞艇在空港升降，有的旅行者带着对远方的期盼出行，有的外地人带着对逻各斯城的敬畏到来。

不管是出行的人还是回程的人，总会在空港附近的商店购买大量的纪念品、奢侈品、或是野外求生的物资。长此以往之下，也就造成了空港附近别样的繁华盛景。

杨希看着附近的人山人海，露出无奈的神色：“诺薇，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还有兵装要做……”

“不行。你又想一头钻进仓库里去摆弄你那些金属零件了？”诺薇拽住杨希的手，把他往人群里拉，“这么闷下去杨希迟早要变成长在仓库里的蘑菇。今天你要陪我逛空港，好好散散心！”

原来诺薇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带着自己来这里散心的。杨希虽然觉得空港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对诺薇的关心还是有几分感动。

两人艰难的穿过人群，来到这条商业街一家挺大的店铺门前。

这家商店竟然是一家兵装店，各类念械兵装像普通商品一样陈列在桌上。有最常见的机械臂，也有靴子、头盔、机翼等少见的种类。一件件兵装闪烁着森森寒光。

杨希小小的吃了一惊。因为念载士具有极大的破坏力，所以逻各斯高层不可能放任念械兵装自由流通。这是严格的管制品，在逻各斯一般只有通过念度院或者军队的渠道才能买卖。

“空港这种地方也能开兵装店？念械兵装的流通是严格管制的吧？”

“先生，你这就不懂了吧。”铺子的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听到杨希疑问笑着对他解释道：“空港旁边这条街是特区，是专门划出来给佣兵、冒险者休整的地方。所以我在这里卖兵装是完全合法的。”

“特区？”

诺薇踮起脚敲了一下杨希的脑袋：“所以叫你平时多出来走走别闷在家里啊，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听好，特区就是说这块地方不算入逻各斯城的城内，城里的法律是不适用的！兵装也可以自由交易。”

“如果先生买了兵装的话，离开特区之前记得去海关登记一下。这样就不会被当做非法买卖了。”店主补充道。

“法律不适用？”杨希惊讶的张开嘴，“念械兵装可以交易，法律也不适用，这条街不是很危险吗？”

“放心吧，放心吧，只要杨希别去惹喝醉了酒的冒险者就行了。有我在呢！”

听诺薇这么一说，杨希看着附近的人群，只觉得看谁都像喝醉酒的冒险者。但当他把目光转向那一件件放在桌上的念械兵装时，顿时就移不开眼了。

每件兵装都是崭新锃亮，在杨希的眼中它们就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诺薇笑道：“买一件回去怎么样？用来作杨希新的学习教材吧。”

“但是……”

“钱的问题就不用担心了。我有奖学金，买一两件兵装还是买得起的！”

杨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虽然不知道诺薇到底拿到了多少奖学金，但她在念度院的生活肯定也需要钱。如果能买兵装，那买一件诺薇自己能用的岂不是更好？

但这么多年杨希也熟悉诺薇的性格。这种时候拒绝，反而是伤害诺薇的好意。好像现在自己能做的真的只有快点重新振作起来，才能不枉诺薇费这么多心。

杨希干脆的点点头：“谢谢。我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店里陈列的那一件件兵装上。

——坦白的说，杨希想要的兵装实在太多了。

他的机装能力已经早就到达了一个瓶颈。基本的机装理论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苦于没机会实际装机，才没法更进一步。如果不进念度院，一般的穷学生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么多装机的机会。

如果要买一件回去研究的话，杨希想要找一件结构最复杂的。

……

诺薇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大街上的来往行人。

杨希一头扎进了念械兵装的世界，完全专注在机械构造上了。诺薇也看不懂兵装的好坏，只能看看周围来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这家兵装店坐落在西坪大道人最多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行人从门口经过。

诺薇眉毛一挑，她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不寻常的人。

在街路口，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治安官，正拦住过路人一个一个的盘问。每个拿着念械兵装的冒险者都被治安官拉住，详详细细检查了兵装才放走。

他们在盘查什么？诺薇一下子来了兴趣。

她看了杨希一眼。以她对杨希的了解，一旦杨希沉入兵装的世界，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在这里等杨希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检查一下您的兵装。”为首的青年治安官在大街上拦住一位红发红眼的少女。红发少女却神情冷漠的摇摇头。

“海曼学长，你怎么变成治安官了？是在实习吗？”诺薇凑上去问道。

青年治安官看到诺薇，点点头向她打招呼：“诺薇学妹？真是巧遇。对，我们今年的实习是来街头当治安官呢。”

念度院高年级的学生在假期会有实习任务，来街头当治安官也是实习的一种。

“这是在执行任务？”诺薇看了看海曼等人，又看了看那个冒险者装束的红发少女。

“是啊……今天早上临时接到的任务，好像是上面的大人物丢了什么要紧的兵装。所以这位小姐，我们不是要为难您，只是想确认您的兵装而已啊。”

海曼尽量摆出友善的笑容。但那位红发少女还是冷漠的摇头：“我拒绝。”

就算海曼脾气再怎么好，也忍不住有点生气：“小姐，如果您执意拒绝我们的检查的话，我只能把这视为心虚的表现了。这样也可以吗？”

看着气氛有点僵，诺薇也赶紧劝解道：“海曼学长他们真的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兵装，不会对你不利的！他们都是念度院的学生，都是有信用的人！”

“念度院？”红发少女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证书。“我也是念度院的学生。”

“诶？”海曼呆了一下，接过少女手上的证书细细查看。“证书是真的。她真是念度院学生。绯，这个名字……你就是今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念载士系的绯？”

红发少女默默点点头。

“原来是学妹啊。那，绯学妹，我们真的没恶意，能不能把你的兵装给我们看一眼？”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学妹之后，海曼的笑容更真诚了两分。

“我拒绝。”绯抱着右手上的金色机械臂，再次冷冰冰的拒绝了。

海曼笑脸一僵。他一瞬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学妹，但还是不想在这种地方动手。摊摊手说道：“那算了吧。都是念度院学生，应该也不会去偷兵装。没必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他把证书还给绯。

绯冷漠的接过证书，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个女孩就是今年念载士系的第一名？性格太冷漠了吧。听说历年的第一名大多都是怪人，今年也不例外啊……”

……

绯离开之后，几个治安官又开始拦住行人监察。那些冒险者们可没有绯这么倔强，基本都主动配合检查了。虽然如此，一连检查了好几个人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海曼学长，你们到底在查什么东西？”

诺薇好奇的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机密……”海曼看到诺薇嘟起嘴，一下子想起这个学妹是学校里著名的小恶魔，连忙改口道，“……不过诺薇学妹也不是外人，千万不要外传就是。”

“好的，我不会外传的！”诺薇乖巧的点头答应，至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海曼把诺薇拉到墙角离开人群的地方，小声说道：“昨天晚上，以太炮被启动了。你知道吧？”

诺薇点点头。今天早上听杨希说起以太炮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杨希看错了。但很快大街小巷都开始讨论这件事。以太炮发射的新闻现在已经无人不知。

海曼压低声音继续说：“内部消息，以太炮向天上发射并不是要射巨龙，而是在射一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需要用以太炮来打？”诺薇瞪大了眼睛。

“谁知道呢。没准是萨埃尔帝国的什么大人物吧。反正被以太炮打中肯定是尸骨无存了。”海曼耸耸肩，“但是听说他有兵装遗留下来了，还掉进了城里。今天早上治安骑士团的全员都被派出来找他的遗物。”

“被以太炮打中还能留下的遗物……啊，难道是星级兵装？”

传说以太炮是用来对抗巨龙的武器，被以太炮打中还不毁的兵装，岂不是比龙鳞还硬？诺薇一下子想到了同样是传说中的星级兵装。

“多半是了。诺薇学妹平时也帮我们留心一下。谢谢了。啊，但是一定要保密，千万别把这事公布出去。”

这个城市也变得不太平了啊。诺薇想到。

当然，有关星级兵装这种贵重的东西，和她的地位相差太远，她也没往心里去。

……

真是的，这个城市也变得不太平了啊。

——与此同时，杨希也在想着这句话。不过他的感叹要现实得多。

兵装铺旁边，不知何时来了几个混混打扮的人。他们把杨希包围在中间，明显是对他不怀好意的样子。

周围的行人都事不关己的远离开这里。兵装铺的老板也紧张的躲了起来。

杨希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茫然的抬起头，立刻就看到四五个人坏笑着盯着自己。其中那个鹰钩鼻的少年，正是那个一直对他不怀好意的歌利亚。

“杨希，你终于有胆不躲在诺薇那娘们背后了？还敢来西坪大街这块法外之地啊。”歌利亚阴郁的说，“那我今天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麻烦来了。杨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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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明显，一眼就能看懂。昨天歌利亚嘲笑杨希不成反成了笑柄，之后越想越生气，所以雇了几个打手，准备趁杨希落单来给他一点教训。

杨希用余光瞟了一眼周围的状况。行人们都自觉的避开了这里，偶有驻足的也是幸灾乐祸的站在旁边看着。看来在这条法外特区的街道上，冒险者们的打架斗殴真的是家常便饭。

而诺薇也不知何时不见了。杨希对她在关键时刻失踪一点也不意外——就像诺薇了解杨希一样，杨希也了解诺薇是坐不住的性格，早就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群混混。

“杨希，今天我要把你那张小白脸揍成猪头！”歌利亚狠狠的说道。

“歌利亚，你作为机装师的自尊呢？用机装师的方式和我比试怎么样？”杨希高声喊道。

歌利亚完全没理杨希，对身边的跟班说道：“上，把他脸打肿，每个人能领到两枚金币！”

看着包围过来的四个打手，杨希苦笑起来。这下可真是麻烦了。歌利亚就算人品再低劣，好歹是预科班上的第二名。杨希真没想到歌利亚会一点廉耻心都没有的采取这种手段报复。

“歌利亚，你要也是男人的话就和我一对一的打一架，怎么样？”

“把他那张臭嘴打得说不出话来，我再给你们加一枚金币。”

最后一次激将的挑衅也失败了。如果今天不想被打成猪头再被歌利亚趾高气昂的嘲讽一顿，自己真得拳脚下见真章了。总共有四个打手，一个对四个。说实话，杨希不能肯定自己能赢。

——不过，也不是肯定会输。

一个打手向杨希靠近，想当然的没把这个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他狞笑着直直一拳砸向杨希的脸。这么直的拳，给足了杨希机会。

杨希稍微一侧身躲过了这一拳。在拳头带起的风吹起他的头发之前，杨希就抓住了打手的手臂，一个转身将他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干净利落，周围围观的看客们喝彩的吹起了口哨。

被摔在地上的打手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声，其他三个人连忙退离杨希身边，避若蛇蝎。

“好了，下一个是谁？”杨希掠掠头发，尽量装出凶狠的样子，想把其他几个人吓退。

打手们不约而同的看着歌利亚，眼神中都有退缩的神色。意想不到的结果让歌利亚又惊又怒，他喊道：“蠢货，这家伙有二级精神力，一对一你们当然打不过他！一起上揍他啊！”

看着三个打手还在犹豫，歌利亚一咬牙喊道：“今天要是能揍他，我给你们一人……五个金币！”

打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在金钱的诱惑下又开始眼露凶光。

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金币，歌利亚为了揍自己一顿竟然愿意出二十个金币请打手？杨希有种冲动想告诉歌利亚，不如把那二十金币给我我站在这里让你揍一顿算了。

不过，抛开钱的问题不谈，正如歌利亚所说，如果打手们一拥而上，杨希知道自己确实是没法对付。

杨希没练过武技，打架的经验也不算丰富。能利落的撂倒一个打手确实是得益于精神力。根据五岁时的测试，杨希也有成为大念载士的资质。虽然他没有刻意向念载士的方向锻炼，到现在也有了约莫相当于二级的精神力。

这点精神力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能让杨希一眼看穿打手的动作，以此一招制敌。但如果多对一，双拳难敌四手，精神力多这么一点的优势根本起不了作用。

——事实上，不要说杨希，就算是等级很高的念载士也会面临一样的问题。手上有念械兵装的念载士力量足以毁天灭地；赤手空拳的念载士却比普通人强的有限。

或许经受过正统武技训练的念载士，空手也能放翻十个八个打手。但很显然杨希是做不到的。

所以，只能选择在三个人合围过来之前各个击破！

心意一定，杨希毫不迟疑的向离他最近的打手冲过去。

他不算强壮，就算有二级精神力也比普通人强不了多点。但地上躺着的队友还在惨叫呻吟，打手猛然看到杨希朝自己冲过来，不免露怯。杨希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招数能最快剥夺一个人的反击能力，他向打手的腹部挥出一拳。

在超越常人的精神力下，打手脸上的惊恐，身体本能的向后躲避，想要格挡的动作，全部在杨希的眼中映的清清楚楚。

“咚！”

一声闷响，拳头准确的打中了柔软的肚子。打手身子弯成了虾米。

一拳命中之后杨希立刻转向第二个对手。第二个打手眼见逃也逃不过去，索性鼓起勇气迎着杨希冲过来，大喝一声抄起木棍砸向杨希的脸！

杨希冷静的矮身躲过这一棍，顺势扫向打手的双脚。

这个打手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瞬息之间打倒两人，杨希再站稳身子盯着最后一个打手。这个打手呆了一下就看见自己的伙伴纷纷倒在地上，哪还顾得上五枚金币的诱惑，根本不敢再跟杨希对视，连忙躲进人群中间。

“喔~小伙子打得漂亮！”

路人们哄笑起来。杨希向他们笑了笑，悄悄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装出轻松的神情盯着歌利亚。

歌利亚铁青着脸看着滚倒一地的打手们，咬着牙说：“废物！”

“好了，歌利亚，你要亲自试试把我揍成猪头吗？”既然好不容易打发掉几个打手，杨希也不介意顺便给歌利亚点教训。

“啊。我也不想走这一步的啊。杨希，这都是你逼的！”歌利亚愤怒的像要把杨希吞下去。对他这个威胁，杨希也不以为意。他和歌利亚同窗过几年，知道他有多点本事。

但杨希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歌利亚从背上的包里拿出一只金属的机械手，套在了右手上。

“歌利亚，你疯了吗！”

“我说了，这是你逼的！”手里有了念械兵装，歌利亚的自信心立刻膨胀起来。他挥舞着钢铁的右手向杨希示威，“要怪就怪你自己来这条街，这块法外特区！”

“快来人帮帮忙，快阻止他！”杨希冷汗一下子流下来了，他指着歌利亚大喊。但周围的路人看到有人动上了兵装，哪还敢上来？避让都避让不及。

不妙啊。在逻各斯城里，擅动兵装是犯罪。即使身处法外特区，杨希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拿兵装对付他。作为机装师，杨希再清楚不过兵装的威力了！

“轰！”

歌利亚狞笑着一拳砸来。杨希就地一滚，连忙躲开这一拳。金属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轰鸣，竟然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看到这一幕杨希心里又是一跳。从威力来看，这件兵装已经算是二级兵装了。但看歌利亚的样子，他的精神力根本就没到二级。操纵这件兵装就像一个小孩挥舞着百斤大棒——低级精神力者控制高级兵装，力量是能发不能收的！

“喂，你想杀了我吗？！”

“放心，我就想打断你几根骨头而已——！”

歌利亚的右拳闪烁着以太的白光，又冲着杨希挥过来！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只打断几根骨头的架势！

这疯子。杨希暗暗咒骂着，打起十二分注意躲过歌利亚的重拳。钢铁撕裂空气，刮起的风让杨希皮肤生疼，心脏也狂跳不止。

连续后退躲了好几拳，杨希突然脚下一绊，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歌利亚见状，毫不容情的一拳捶向杨希的头。这一拳要是砸实的话，杨希就是不死也得落个破相！围观的路人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

“轰！”

杨希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侧头，拳头擦着他的脸锤到地上，溅起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皮。

杨希在歌利亚再次出拳之前一脚把他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

“小伙子打的漂亮！加油，揍他！”

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群众们又大声喝彩起来。杨希暗道一声不妙。他原本想尽量安抚歌利亚的情绪，围观的人这么喝彩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然。被杨希踢了一脚，又听到路人给杨希的喝彩，歌利亚又羞又怒。他脑袋一热，大吼一声提拳又打算冲上来！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捏住了歌利亚的胳臂，歌利亚的拳头一下子就抬不起来了。

“谁！滚开！我要杀了他！”歌利亚面目狰狞的喊道。

诺薇歪歪头，微笑着问：“你要杀谁？”

听到诺薇的声音，歌利亚像被堵住喉咙一样，气势一下子消下去：“呃……”

“我问你呢，歌利亚同学，你要杀谁啊？”和诺薇亲切的笑容相反，她手上的念械兵装闪着森森的寒光，钢铸的五指掐着歌利亚的手，让他再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更让歌利亚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兵装中的以太被一股更大的精神力压制，根本不听歌利亚使唤。

“诺薇……啊啊啊，对……对不起！”

“诶，你态度很诚恳嘛。我们都是文明人，动辄要杀人要打断骨头什么的太过分了，对不对？”

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就像随时要被捏断一样，歌利亚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听到诺薇的话有给台阶下的意思，他急忙点头。

“所以说嘛，既然是文明人，念械兵装这种野蛮的武器，最好别要咯。”

诺薇笑容不改，一道以太输送到手上的兵装中。钢铸的指尖立刻变成无坚不摧的武器，插进了歌利亚的机械臂，将他的兵装捏的粉碎。

一件二级兵装可不止几十金币的价，一时间歌利亚也不知道自己是心里更痛还是手上更痛。

“下次再找杨希麻烦的话，就没这么容易放你走了哦。”诺薇拎起歌利亚扔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看起来柔柔弱弱一个女生，扔一个人一点也不费力。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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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了歌利亚之后，诺薇紧张的跑到杨希身边，“杨希，没事吧？”

“没事。还好你来得及时。”杨希摸了摸脸上被碎石划出的小伤。面对念械兵装，最后只受了这么一点皮肉伤真的可以算没事了。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

“最后你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吗。倒是我，只会躲在女孩子背后的名头估计再也洗不干净了。”杨希苦笑摇头道。

歌利亚还在地上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看诺薇的眼神有仇恨，更多的还是恐惧。杨希敢肯定，这次诺薇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之后他再也不敢来找麻烦。这下不是更坐实了杨希只会躲在女孩子背后的名头吗？

“不会的，刚才那几下杨希打的也很漂亮啊。”

“嗯，是吗？”

“是啊，这位小哥干净利落打倒三个打手，还赤手空拳和念械兵装对打了这么久，很厉害啊！”路人赞同道。

杨希耸耸肩：“没必要夸我。只要有二级精神力，人人都能做到吧。”

“不是哦。能看到是一回事，能在那么短短的时间作出应对又是另一回事了。”诺薇解释说，“没准，杨希你很有念载士的天分呢！”

“我？念载士？”

“要不，杨希试试当念载士怎么样？机装师系不收你，以念载士的身份考进念度院也不错啊。”

杨希一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当念载士。但想来不管自己多有天分总还是比不上诺薇。“别开玩笑了，十几岁了想重头学习武技哪里来得及。”

……

虽然杨希也没受什么伤，但经过了这样的骚乱两人也没心情继续选购兵装了。自由特区摆在铺子里卖的兵装也没有高级货，杨希看了都觉得价值不大，也就没兴趣再去买了。

第二天一早，杨希一个人来到了街角的废品回收站。

还是按一直以来的方式研究机械结构吧。我还没有到完全无法突破的瓶颈。

再次确认了自己作为机装师的决心，杨希推开废品回收站的门。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难闻的油污和铁锈味。

一位胡子拉渣，穿着满是油污工作服的大叔向少年打招呼：“哟，杨希。好久不见。”

杨希皱着眉头走进店里，抽了抽鼻子：“好臭……你这里又是多久没做过清洁了？”

店长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店面，就是个废品回收点，做什么清洁。老规矩，想要什么自己找就是了。”

“不做生意也重视一下生活质量啊……”杨希一边抱怨着，一边俯身下去，在随意堆放在地板上的那一堆金属零件中翻找着。

这家废品回收站看起来其貌不扬，其实却是逻各斯城最大的废品回收处。

每个月废品回收站都会从这座钢铁城市的各处，汇聚海量的废弃金属制品。它们会在月底被统一扔进城外沿的大熔炉里，重铸成铁材、钢材以及一些更贵重的珍贵金属材料，再卖给需要金属的部门回收利用。

在这些海量的废品中，自然也包括了少量的废弃念械兵装。

“那儿还有一堆新货，前两天刚到的。别看漏咯。”店长指了指旁边一堆山一样高的金属零件，“都是念度院扔出来的，我给你留着了。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货吧。”

“谢谢，有劳你了！”杨希眼睛一亮，埋头仔细寻找鉴别着。

机装师的成长比念载士要困难许多，需要理论知识的学习，更需要实际动手装机。杨希找不到名师，以他的家境也买不到优质的兵装材料。可以说杨希能自学成才走到今天，是多亏了这家废品回收站。

在这海量的废品，海量的失败品和破损兵装中翻找出还能用的材料，通过它们来学习念械兵装的设计思路，乃至于用它们来拼凑出成品的兵装。这就是杨希找出的另辟蹊径的机装师之路。

——杨希就是在这废品堆中掌握了远超同龄人的机装技术。这是在他练习了很久之后才发现的。钢铁废品堆，就是一本失败机装师的百科全书。

要制作一件念械兵装，正确的作法只有一种。而机装师可能犯的错误却可能有成千上万种。大到尝试一种完全不同常规的设计思路失败，小到兵装内部一个关键零件的老化——任何一种原因都能让一件兵装变成一件废品。

多年在这些废品中摸爬滚打，杨希已经能够准确分析出每一件兵装失败的原因，这是很多机装大师都做不到的。

——但不管基本功再扎实，废品堆里也没法学到真正高深的技术。只有念度院才有那些复杂的兵装图纸。

“嗯……”摇头把这种消沉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去，杨希在废品堆里翻找着。

今天的“货物”比往常更多。其中纯粹的废物也更多。以太回路拧的乱七八糟的机械臂，碎成铁片了的钢翼，还有一些连杨希都看不出是什么的残骸……

在找到一件半残兵装的时候，杨希一下子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个我要了！大叔，这个多少钱？”

杨希拿着一只破损的金属手掌问道。这只金属手掌已经坏的不成样子，天蓝色的外壳几乎完全剥离了，清清楚楚的露出内部的结构物。它的内部构造却和在这里躺着的绝大部分兵装完全不同。

普通的念械兵装内部除了齿轮和轴承以外，会用导线作为以太的通路将整件兵装连接起来。而这件兵装却没有导线，取而代之的是在齿轮上直接蚀刻一道道繁复的纹路。

“竟然是导轨兵装？用以太导轨制造的兵装至少都是四级兵装啊。”店主也吃了一惊。

“不止。我看它的构造，完好时至少是一件六级兵装。”杨希专心致志的看着它，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齿轮上的以太导轨。

用普通导线连接的念械兵装，最高到四级就封顶了。而在齿轮上蚀刻导轨的兵装，却最低就是四级，最高甚至能到达八级。能用导轨兵装的念载士才算真正跨入精英阶级，同理，只有能用以太导轨来制作兵装的人，才能真正被称为机装师。

“六级导轨兵装？”店主大叔猥琐的说道，“小子，你这么说出来，就不担心我提价吗？嘿嘿，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得痛宰你一顿才行呢。”

杨希耸耸肩，微笑着说：“好啊。大叔，你随便开个价吧。反正，我有多少零花钱你清楚得很。”

“……”大叔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半晌，他悻悻的说，“切，你小子真是没幽默感。两枚金币，拿去就是了。”

“成交。”杨希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个价格基本相当于送的。两枚金币大概就是这件兵装熔成废铁之后的材料价。

不过，如果不卖给杨希，这件兵装也确实只有扔进熔炉熔成废铁一条路。已经破成这样的兵装本身也和废铁差不了多少，除了杨希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会想要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拿到一件六级兵装残骸，杨希心情大好。他又找出几件看着能用的废品，全部拣出来放在一起。

店主点点头把它们装在一个布包里：“老价格，每斤十个铜币。”

他把布包拿到旁边的秤上称出重量。当他称完重量回到废品山旁的时候，却发现杨希一脸严肃的盯着废品山中的什么看。

“大叔……这件也是废品？”

杨希指着地上一件东西。一枚造型平实，毫无装饰品的金属环。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在这儿的东西能不是废品？”店主打着哈欠说，“怎么，这个你也想要？”

杨希不答，仔细盯着那枚金属环。除了金属环侧面一道不知被什么打出来的裂痕以外，整个环没有任何起眼之处。

但为什么，自己直觉这个金属环绝不简单？

杨希把金属环捡了起来，拿到手上把玩。入手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属环而已。

“真想要？我看它的材料不简单，没准是个高级货色。不过，这东西就算真是高级兵装也对你没用啊。”店主挠挠头说道。

杨希知道店主没说错。这么小的兵装——如果它真的是高级兵装的话——内部也肯定不会是能和其他兵装通用的零件。而且既然它现在变成了废品，就说明它的内部构造肯定全坏掉了。就算杨希把它拆开也什么得不到。

还是不要了吧。想了想，杨希又觉得有点不甘心，把眼睛凑近金属环的那个破口仔细看看——

——杨希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而后飞快的闪过几个幻象一样的画面！

恍惚间看到有山，有水，有房屋，有人。定睛细看，幻象又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喂，你没事吧？”店主紧张的问道。

杨希摇了摇头：“不，没事。大叔，这枚金属环我买了。多少钱？”

“还是每斤十铜币的价，你自己称称吧。”

……

付钱之后杨希拿着今天的战利品离开了废品回收站。

他还在疑惑，拿到金属环的时候自己看到的一闪而逝的画面是什么。画面的内容也看不清楚，似乎只能归结为幻觉？

为了几个幻觉而花钱买回一件根本用不上的兵装，自己是不是有点败家？

——朴实的金属环静静地躺在杨希的包里。隐藏着来自现代最伟大的机装师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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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杨希从废品回收站回到家里。这座曾经不算豪华但也算得上精美的宅子，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了。为了供杨希和诺薇两个孩子上学，汤姆森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具，只留下几个柜子、桌椅、还有两张床。

去年诺薇搬去念度院的宿舍，随后杨希也把自己的床移到了机装仓库里。这座大得空荡的房子，只在诺薇放假回家、或是外出奔波的汤姆森偶尔回到逻各斯城的时候，才会有一点人的气息。

跟诺薇打了个招呼之后，杨希立刻带着一包兵装残骸钻进了他的小仓库。对此诺薇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几乎每次杨希拿到新的兵装都会立刻钻进仓库去研究，短则一天长则三天直到饿得不行了才出来。

旁人都说杨希是机装学的天才，只有诺薇知道，这种对学习的狂热执着才是天才的真正含义。

“真是的……好不容易我放假了就多陪我一下嘛……”诺薇嘟着嘴自言自语道。

……

“叮叮当当”

关上仓库的门，杨希把一袋兵装残骸全倒在地上。金属和地板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杨希舔舔嘴唇，从仓库的角落取出他的工具箱。大大的工具箱里，却意外的空荡。扳手，锤子，剪刀等简陋工具，几根导线，还有一片造型奇异的单片眼镜。这就是杨希的全部家当。

至于专业机装师用的昂贵机床、激光蚀刻刀，杨希是连摸都没摸过。好在只要手够稳，简单的工具也能胜任机装的过程。

他戴上单片眼镜，取出那件残破的蓝色金属臂。

天蓝的外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彰显它六级兵装的身份。但这只机械手从手腕处就突兀的断掉了，裂口里伸出几张断裂的金属板；原本精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手掌，现在也只剩下四根手指。

杨希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上，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最重要的机核已经没了。算了，也没指望它有……”

——机核是念械兵装的能量核心，用来将念载士的精神力转化成以太能量。只有足够强大的机核才能成为高级兵装的心脏。

而机核的等级却和机装师的能力无关，仅仅取决于机核的材料。低级的机核随处可见，一个金币就能买到。而五级、六级兵装的机核则需要用黑耀铁、赤星石等特殊材料充当。九级兵装的机核材料更是价值连城。

一般人要丢弃废弃兵装的时候也会把机核卸下来回收利用，因此废品回收站基本捡不到机核。杨希也没指望能拿到这么贵重的道具。

“希望至少能给我点能用的零件吧……”

他从工具箱中取出小刀，伸进断掌的手腕破裂，试图从这里撬开外壳。六级兵装的外壳出乎意料的坚硬，一撬之下纹丝不动。杨希咂咂嘴，集中精神力启动了小刀上的以太回路。

以太在导线中流过，小刀立刻激发出一道淡淡的红光。杨希小心翼翼的把外壳切开，取出内部一枚枚刻着繁复纹路的齿轮。

他像捧着易碎的珠宝一样捧着这些齿轮，一枚一枚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

“这部分压缩以太密度的回路……啧，已经断裂了啊。这一枚是……把以太转化成风能的回路？”

这只金属掌已经破损的太过严重，大部分齿轮上的导轨已经损坏了，杨希只能心痛的把它们剔除出去。做完这个工作，剩下的还能回收利用的齿轮已经寥寥无几。杨希却面露喜色：

“这个的直径和纹路都正好！完整的侧翼缓冲导轨，完整的能量循环导轨……这样就只差一条光能转化导轨了！可以这么做……”

杨希拿起一枚齿轮。齿轮上蚀刻的复杂导轨，是一条将风能转化为机械能的回路。他用小刀聚精会神的在导轨上刻着，修改了三条导轨的流向，把这枚齿轮改成光能转化回路。

——如果有其他机装师看到杨希这个动作，一定会大吃一惊。将一条以太回路修改成另一条功能完全不同的以太回路，不仅需要极其稳定的手，更需要极其扎实的机装基础知识。这就算用来作念度院高年级生的考试课题也不为过。

而杨希丝毫没有为此自得的神色。他全神贯注工作了半晌，收起小刀，向齿轮里注入一点精神力。看着齿轮将以太能量转化成刺眼的光，杨希擦擦额头上的汗，欣慰的笑起来。

这就是最后一块拼图。那件兵装，终于可以完成了！

杨希珍而又珍的从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只尚未完成的机械臂。机械臂是漂亮的亮银色，通体呈流线型。还没被外壳封起来的上臂部分，裸露着层层叠叠的齿轮和轴承，每枚齿轮上都蚀刻着以太导轨。

这竟然是一件尚未完成的五级兵装。

若是其他机装师知道有一个纯靠自学成才的少年，能凭一己之力设计出五级兵装，想必他们会吓得下巴掉到地上去！

抚摸着这件即将完成的念械兵装，杨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呵……哈哈哈！完成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实在可以说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两年前的一天，杨希在废品回收站淘到一颗黑曜铁制作的五级机核。偶然得到这颗市面价格至少三百金币的机核，当时杨希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他想用这枚机核制造一件五级念械兵装。

在当时看来就连杨希自己都觉得这是疯狂的举动。只有一颗机核能做什么？一件完整的念械兵装需要三个部分，机核，内部的以太回路，还有外壳骨架。而除了偶然淘到的机核以外，杨希连一枚能够用来蚀刻以太导轨的齿轮都没有。

但两年以来，每次偶然在废品回收站找到高级兵装的残骸，杨希都认真又认真的在其中寻找能用的零件。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每一次的偶遇都让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变得更真实。

直到今天杨希终于找齐了足够的零件，足以制造一件完整的五级兵装！

“哈哈哈哈哈！”

回想起两年来的艰辛，杨希开怀的笑了。

既然零件已经凑齐了，拼装也不急一时。杨希才突然想起今天买到的废品中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

“对了。这个金属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杨希放下尚未命名的银色机械臂，取出那枚其貌不扬的金属环，翻来覆去把玩着。

金属环不大，比手镯稍微大一点，可以套在手腕上。但如果说是装饰用的手环，这枚金属环又未免太朴素。光滑的表面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光秃秃的看不出什么材质。

这么看来，这根本是个废料而已嘛。自己哪来的直觉认为这东西和念械兵装有关？

“……”

又转了两圈，翻来覆去找不出特殊之处，杨希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小刀。如果是废物的话，拆掉也不可惜。把它切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叮！”一刀切上去火花四溅，金属环却纹丝不动。

“咦？”

杨希挑了挑眉毛。这把小刀可是拆卸专用刀，是杨希的工具箱里最贵的工具。小刀的强度比得上三级念械兵装，寻常的东西一刀就能切开的。

真没办法，再浪费一点精神力吧。杨希又一次启动了小刀上的以太回路，刀身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叮！”但出乎杨希意料的是，灌注了以太能量的这一刀，依然没能撼动金属环分毫！杨希惊叫起来：“不会吧！”

是不是小刀出故障了？他犹豫着用小刀切了切刚才六级兵装上剥落下来的外壳。外壳简简单单被切成两半。

小刀的回路没有故障。就是说，这枚金属环比六级兵装还硬？！

“难……难道真的是更高级的货？”

杨希的心脏砰砰直跳着。他拿着金属环翻来覆去看，甚至把眼睛凑近金属环上那道裂缝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除了一道不知被什么造成的裂痕以外，这枚金属环没有一点起眼之处。它沉默的将自己的不凡隐藏在外壳背后。

“有意思。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真看不到你的真面目。不过我还有这个。”杨希有种被这件兵装挑衅了的感觉。他自信的笑笑，扶正左眼上那只造型奇异的单片眼镜，对准金属环的表面。随后，单片眼镜上浮现出几条白色的以太回路。随后，金属环的表面逐渐在杨希的眼中变为透明。

这只单片眼镜是杨希这些年来最自豪的杰作。眼镜不是用以太能量驱动的，而是直接用杨希的精神力来驱动。启动这只眼镜的功能后，它可以当放大镜、望远镜用，也可以当过滤光线的墨镜。而最特殊的功能是——它可以透视金属。

长期的机装生涯，这只透视眼镜一直是杨希的好伙伴。今天也不例外。

“伙伴，帮帮忙，帮我透视一下这玩意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希舔着嘴唇不断调整眼镜的透视率，寻找能够正好透过金属环外壳，清楚看见内部构造的角度。

——就在杨希专心调整精神力的时候，他的大脑里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爆鸣！

“啊！”杨希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

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过原野，野草在风中如同一道道绿色的海浪。

我这是在哪里？

杨希疑惑着低头，却看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不得不离开念度院。十年，十年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而发声的源头却是“杨希”自己。地平线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宏伟的机械之城。

……

“嗯……啊！”

杨希猛地甩甩头。幻觉的画面一扫而空。哪有什么草原，哪有什么风衣。周围还是自己家那个昏暗的小仓库。

“刚才的画面……那是什么？我……不对，是别人的记忆？”

杨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确认刚才的画面确实只是幻象而已。但刚才一瞬间闪过的幻象，草原的风景，到底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拿起金属环，再用单片眼镜透视内部。这一次，杨希体会到了真正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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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属环古朴的外表被眼镜剥离之后，映入杨希眼中的景象比刚才的幻象更令他难以置信。杨希甚至感觉自己身在梦中。

——无数颗比砂砾还要细小的晶体颗粒布满了金属环的内侧。在单片眼镜的一百倍的放大下，杨希才能勉强看出每颗晶体内部包含着一条完整的以太回路！

“晶体级……兵装？！但这个晶体量也太多了吧！”杨希喃喃自语道。

众所周知，念械兵装的功能由兵装里面的以太回路决定。越高等的兵装包含了越多的以太回路。

低级的念械兵装用导线连接，整件兵装只拥有为数不多的几条以太回路。一到四级的兵装被称为“机械级兵装”。四级以上的高等级兵装需要实现更复杂的功能，也就需要更多的回路。所以需要直接在齿轮上蚀刻，每枚齿轮上包含一个完整的以太回路，这样的兵装被称为“导轨级兵装”。

而导轨级兵装能够容纳的以太回路数量也是有限的。一般一只机械臂中最多能容纳两百个不同的齿轮。

九级兵装和部分八级兵装，因为需要的以太回路太多，所以不得不采取更微小的设计，在极细微的晶体上面刻出完整的回路。这就是最高级的“晶体兵装”。

但即使是九级兵装，也不过容纳数百，至多上千条以太回路而已。而眼前这小小的金属环内密密麻麻堆砌的晶体颗粒，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个数量级！

如砂砾，又如繁星一样的大量晶体沉默的躺在金属环中。每一枚晶体包含的以太回路都比杨希曾见过最复杂的以太回路要更加复杂。这枚破损的金属环，此刻在杨希的眼中简直像是一个宇宙！

这，难道是念械兵装的极致？

杨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没在做梦。这样的兵装已经超出了杨希对念械兵装的认识！

“比书上看到过的九级兵装还要复杂。难道是传……传说中的，星级兵装？”

如同星空一样的晶体点缀的兵装，星级兵装。这实在是个再贴切不过的称呼。杨希被巨大的不真实感抓住，脑袋就像空白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实上杨希并不知道，就算是星级兵装中也极少有能和这件名叫“阵列”的念械兵装相提并论的。这是被现代最强的机装师洛伦斯誉为自己最高杰作的东西。

“啪！”

痴痴的愣了半晌，杨希突然打了自己一耳光。他取出纸和笔，开始飞快的记录金属环内晶体里的以太回路，一条一条全部记下来。

星级兵装这种东西，就算已经破损了也绝对不可能有人随便丢掉。这枚不知来历如何的金属环一定不是正常途径落在废品回收站里的。

如果是一般人，也许会去思考金属环的来历，甚至脑子转得快的能把它和两天前的夜里划过逻各斯城上空的以太炮联系起来。杨希没想这么多。他想的东西很简单：

既然不会有人随便丢掉星级兵装，那就肯定有人会想把这枚无意落在废品回收站的金属环要回去。这样的话，自己就要尽快从这件星级兵装里学到东西，学的越多越好。

至于星级兵装到底属于谁，为什么会落在废品回收站，落到自己手里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自己拿到兵装时看到的幻象到底是什么——这一切杨希都忘在了九霄云外。当沉入机装研究的领域时，杨希的眼中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那一道道奥秘的以太回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才和疯子真的只有一线的差距。

“这枚的回路是能量压缩，这枚是循环节点。这枚……看起来像是能量输出口？”

凭着深厚的机装学基本功，杨希努力地分辨晶体里画的回路是什么功效。大部分根本云里雾里，他只能囫囵吞枣的记在纸上。而少部分却是基本的以太回路，杨希能够半蒙半猜出它们的作用。

很基本的以太回路在金属环内，用各种奇特的方式组合着，让杨希大开眼界的同时又心痒难耐。他见到了许多想都没想过的回路组合方式，却不知道这样的组合到底能有什么功效，只恨不得当即就一一组装出来实验一下。

看了一会，杨希忽然皱起眉来。

这一处回路，有错。

环形能量压缩回路，光线传输回路，以及三岔形以太分流，是不能连接在一起的。但在金属环中的一个角落里，这三条以太回路却正好串联在一起。

按理说这么复杂的星级念械兵装绝对不可能会出错。但同样，杨希却也很确定自己的知识没有问题。

一般的机装师可能不知道这个秘密，杨希却很清楚。环形能量压缩，光线传输，三岔形分流，这三种以太回路都比较罕见的回路，三者串联在一起就会造成一个罕见的故障，导致以太无法流通。这些年在废品回收站中杨希已经发现了数十件因为这个原因变成废物的念械兵装。

但偏偏是这件杨希生平所见最为复杂的兵装，却采用了这个三联的设计？

“不对啊……不该啊！”

杨希抱着头冥思苦想，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无解。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是对的而这枚神秘的金属环做错了。但三种回路的串联造成的故障到底要怎样解决？求知欲折磨的杨希心痒痒的。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试着启动这件兵装的话……不，不行，这是在发疯。”

伸出手，又缩回来。精神力等级不够高强行启动高级兵装，最大的可能是精神力一瞬间被抽干。更何况，金属环上有一个破口，谁也不知道启动破损的兵装会带来什么结果。

但犹豫了一阵，杨希又颤抖着向金属环伸出手。

精神力被抽干不过是昏倒一段时间，萎靡几天罢了。即使付出这个代价，只要在一瞬间能够看清三种回路的串联，也是值得的！

不得不说，在机装学的领域上杨希真的有一种疯狂的钻研精神。精神力耗尽的危害可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但他还是不管不顾的用他微弱的可怜的精神力探进了这件兵装。

几乎是立刻，世界在杨希面前失去了色彩。

——而这一次疯狂的举动，永远的改变了杨希的命运。

……

诶……我，这是在哪里？

昏昏沉沉的脑袋重新捡回理智，模糊的双眼重新找回焦点。杨希惊讶的发现，周围的景色又一次变了。

不是小仓库，也不是草原。这一次，“自己”竟然身处一间宽敞明亮的实验室里。

“自己”坐在工作台上，穿着丝绸做的长袍。而那枚神秘的金属环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双手中。唯一的不同是，此刻的金属环还并没有破损。

又来了。又是不明就里的幻象。

就在杨希对这个数次出现的幻觉感到不解的时候，一阵磁性的男声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完成了。‘阵列’，我二十年机装生涯最自豪的杰作！”

——说话的人，正是杨希“自己”。

杨希正在以一种诡异的第一视角听着“自己”说话，看着“自己”把金属环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着。

这么说，我现在是在某个人的记忆当中？这枚金属环——听起来是叫“阵列”这个名字——制造者的记忆里面？

杨希的猜测是对的。他此刻看到的正是洛伦斯的记忆。

“这是世界上第一件应用魔导矩阵技术的念械兵装。魔导矩阵的出现，一定会给机装界带来一个巨大的变革。”

富有磁性的男声不断传来。其中涉及的词汇，让杨希如坠梦中。

“起因是七年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有一些以太回路的连接会产生诡异的故障，使整个兵装报废。因为出现的概率太低，一般的机装师都以为这是偶然的故障。我也曾经这么以为。直到，我后来逐渐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记忆的主人又像解释给自己听，又像解释给别人听。他拿出几根以太导线，飞快的连接出几个回路。娴熟的手法比杨希见过的任何机装师都要快捷。

那个回路恰好是环形能量压缩回路，光线传输回路，以及三岔形以太分流。

“这就是那些规律中最简单的一种。”

不知为何，杨希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秘密即将在自己面前展开的预感，又激动又紧张。

“为什么分别没有问题的以太回路连接在一起就会产生故障？我研究了好几年，才发现其中的奥秘。以前从没有人意识到过，当以太从回路中流过的时候，整个回路会向外发散出特殊的磁场！”

记忆主人的声音激动的颤抖起来。

以杨希的知识水平还无法真正理解，发现以太回路发出的磁场究竟具有怎样的意义。只是作为一个机装师的直觉隐隐告诉他，这是个将会改变世界的事。

“每个以太回路，无一例外都会发出特殊的磁场。这些磁场在普通状况下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磁场与磁场叠加，却会产生几何级数一样的效果！”

“绝大多数时候，这种效果会让整个兵装产生故障。但如果我掌握了磁场背后的规律，我就能利用这股伟力，制造出全新理念的念械兵装。”

男声还在兴奋地自言自语着，而杨希却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我给这种现象起名为魔导矩阵。在不久的将来……”

……

“啊！”

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杨希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家的小仓库。自己依然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阵列”金属环，一只手拿着纸笔。

汗水流满了他的额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何时精神力也干涸了。

“原来如此……我的精神力耗尽了吗……”

魔导阵列……杨希还无法理解这件兵装中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奥秘，但即使是精神力耗尽，他依然牢牢的把这个词记忆在脑子里。

杨希仰面躺倒在地上。他将那只透视了“阵列”内部的单片眼镜摘下来，握在手心，像梦呓一样喃喃道：

“伙计。你今天看到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念械兵装。从来没有哪只眼镜有你这样的福气，你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眼镜了。伙计，以后我就叫你‘仰望星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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