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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审视四福音书

“神的儿子,耶稣基督福音的起头”——马可福音 1:1

神的儿子,耶稣基督福音的起头,带领我们来到敬虔之奥秘、世人之救赎、充满诸天之荣耀和那永远长存之国度的开端。马可采用的开场白,暗示福音是一个既定事实和完整计划,而他打算回到上帝最初向世人宣告这一事实的时刻。根据这位福音书作者的说法,福音并不开始于耶稣诞生、天使传信让极少数人知晓的时候,而是从约翰在旷野施洗开始,以基督耶稣主动出现,公开宣讲自己的话语作为起头。

彼得也认为,福音公开传播的这一刻,乃是整个福音的历史性发端:“神藉着耶稣基督(他是万有的主)传和平的福音,将这道赐给以色列人。这话在约翰宣传洗礼以后,从加利利起,传遍了犹太……这都是你们知道的”(徒 10:36-37)。

保罗在向犹太人传讲救恩之道时,从约翰为基督预备道路,第一次向以色列人宣讲悔改的洗礼算起(徒 19:4)。

然而,用来宣告耶稣公开事奉生活起头的经文,同样可以适用于基督的一生。作为事实的福音从道成肉身开始,并在复活时成全。作为教义的福音从耶稣的第一次传道开始,并在圣灵降临时期成全。当上主离世升天的时候,他为我们留下了完整的福音素材,但对福音的阐释才刚刚开始。按照门徒日后的理解,圣道的“开始”及其“成全”,定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期。

当他们生活在圣灵的时代,将基督福音完全的祝福带给他人之时,他们会记得自己初遇耶稣的那几年,如何藉着眼前发生的事,逐渐被福音所吸引的。他们会记得自己从前对这些事实的理解是多么不完美,在耶稣教导这些事的时候无法全部领会;他们那时费尽心力也无法完全明白上主的行事,但这些事情的意义日后却慢慢显明(见约 16:13)。对他们来说,那几年似乎只是启蒙阶段——神的儿子、耶稣基督福音的起头。事实正是如此。耶稣所传的福音,还有若干主要细节需要应验,在此之前,其意义无法完全显明。当历史事实尚不完整的时候,教义必然也处于起步阶段。因此,前面这句经文不仅刻画了福音的起头,而且准确介绍了基督在肉身中显现时的全部光景。福音的起头,从某种意义上讲,代表了耶稣从公开服侍直到被接上天为止所有的活动和教导。

对我们来说,神圣教导的这个阶段由四位福音书作者所记录。让我们先从整体上考察这几件作品,将其视为整个新约中基督教义有序发展的起头,然后再单独检视它们每一件,辨别它们在各自的局限下如何系统性地推进教义发展。

为此,我们首先必须观察这四卷福音书如何落位,按着现有的顺序履行它们作为新约中基督教义起头的功能。基督教义涉及若干历史事实,以及那位道成肉身活在世上、让人可以亲密交往的(基督)。所有被教会视为生命之道的根基,都建立在眼睛看到、耳朵听到、人手触摸的事物之上。

在我们得出任何推论或应用之前,历史事实本身必须以最清晰的方式呈现出来。平铺直叙的言行记录,几乎不表露感情的简单历史叙述,没有明显计划或系统的事件呈现,罕有评论或反思,甚至偶尔出现一句解释就会使我们震惊不已——这就是前三卷福音书的特征。它们构成了后来所有基督教义的基础,提供了所有素材。如果我们可以意识到这些作者手中掌握了丰富的事实,对耶稣充满热爱,再读到这几份平淡如水、冷静峻严的编年史,就知道这实在是一件最引人注目的文学事实。他们的叙述不加任何外部评论,只有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教导我们与那活在世人中间的基督接触。福音书明快上口的风格,让我们以最清晰的方式了解场景、事实和基督的位格。

这一教导方式的重要性在于,它首先把客观事实与鲜活人物形象深深刻在我们的脑海,再借着对这段历史的四重复述,进一步加强我们的印象。上主四次在恩典和真理的荣耀中从我们面前走过,无论每一卷福音书有何主题上的偏重或变化,它们都以细致入微的方式四次重复刻画了基督的死亡和复活这一伟大事实。在历史事实和救主的形象被一个接一个的见证所证实之前,我们不会推进到更深入的启示之中。

在圣经的末尾,当圣书就要完成时,我们的目光将再次回到福音的起头,回到那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实在根据:

“论到从起初原有的生命之道,就是我们所听见、所看见、亲眼看过、亲手摸过的。这生命已经显现出来,我们也看见过,现在又作见證,将原与父同在、且显现与我们那永远的生命、传给你们。我们将所看见、所听见的传给你们,使你们与我们相交。我们乃是与父并他儿子耶稣基督相交的”(约 1:1-3)。

我们面前的这些使徒,不仅在谈论他们与主的属灵关系(只有在他离开后,他们才完全理解了这种关系),而且讲述了他从前在世上与他们同在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回忆。正是由于这个事实,他们的见证是有效的,并且对我们来说也是真实的。“[他]住在我们中间,充充满满的有恩典有真理。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约 1:14)。我们仿佛亲耳听到了从他嘴里说出的亲切话语,随着他经历各样事情,通过他的视角、行动与讲论来体会,感受他的辛苦、受难与死亡。我们站在耶稣的十字架前。我们进入那空荡荡的坟墓。我们看到他受难之后的复活。他将遍布钉痕的手足伸给我们观看。我们随他去了伯大尼,看他举手向天祝福,注目在遥遥升上天际的他……

随意翻开福音书任何一页,栩栩如生的上主就在我们内心活了过来。我们会再一次感到自己没有被狡猾的寓言所欺,也不是在追求某种理想,或者徒然把握一个抽象的概念。我们知道自己所信的是谁,对那位把我们称为朋友的救主感同身受。我们放下了怀疑和争议,也不再批评或理论。我们重新拥有了小孩心性。我们坐在耶稣的脚前,那印因着他的同在而生发的信心渐渐生长,勃然萌发,充满活力,日新月异。出于这个原因,我劝读者诸君——尤其是那些善用抽象观念思考的人——把研读福音书当作习惯吧,以便从实在而单纯的信仰中得到启示。福音故事无论是对学者还是对神学家来说都是绝对必要的,无论他们采取系统神学的整齐进路还是自由的思辨都不会例外。因为,除非使用合适的解毒剂,抽象的思维和教条式讨论会影响灵性,耗尽生命。为此,没有一种解药能像阅读福音书、不断回到历史场景那样有效——在这些场景中,上帝的话语已经在基督里赐给我们福音的第一堂课。

事实上,拥有四份基督在世上生活的见证,比起只有一卷福音书(无论单卷福音书多么完整)效果完全不同。比起一个长长的画廊而言,若一个画展(请允许我使用这样的比喻)布置了四个大厅,我们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欣赏,也更有宾至如归的体会。许多福音故事段落重复地摆放在略微不同的光线下,与其他故事组合成不同的联系,导致这些事实更深地沉入内心。

人们为了比较分析福音书的特征,已经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许多人尝试协调或重建它们,以确定作者们的观点,解释他们在选择上、在叙事的起承转合上以及在耶稣各篇讲论(discourses)素材安排上的差异。显然,这四部福音历史乃是根据作者各自的选材谋篇原则编辑而成的,其依据的原则难以确定,但从结果看,我们得以从四个不同侧面了解同一位主要角色:神圣的立法者、大能的行神迹者、人类的朋友和上帝的儿子;四个侧写,但只有一幅肖像。

若只有一幅图画,无论多么完整,仍然会给人留下这是一个人怀着偏见记录的印象。谁能说其中哪一部分不是由于证人的视角误差造成的?如果我们有另一人的证言,也许所得的印象将大为不同。但事实上,我们手中有着四个不同的侧写,却构成了一幅一致的图像。它从四个不同的角度绘制,但无论样式如何,都是同一个耶稣。概念的统一严整,证明了它的真实性。我们可以感觉到耶稣历历在目,就在面前。在世人之中,没有那一位的形象比我们所拥有的这位来自加利利拿撒勒的先知更清晰、更生动、更真实、更确定。

耶稣基督不仅通过他的事工创造了福音,用他的话语传讲福音,他还教导说他自己就是福音:“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约 11:25)。后来,使徒称他为“我们的和睦”(弗 2:14)、“我们的生命”(西 3:4)、“荣耀的盼望”(西 1:27)。神又使他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林前 1:30)。那些得救的人是有份于基督本人的(来 3:14),而不仅有份于他的恩赐——无论这恩赐是恩典还是荣耀。

基督教的一个显著特点在于,它把救恩的基础建立在这位活生生的人以及他与世人之间充满生机的关系中,而不是采用特定的观点或习惯。归根结底,信徒不仅仅是一群坚持三位一体教义或因信称义的人;真正的信徒是信靠基督、住在他里面的人。建立了这样的关系,所有的教义就水到渠成,四福音书为我们说明的正是这一事实。

福音书作者专注于基督的本性和事工,并没有向我们提供什么教义系统。他们栩栩如生地向我们描写了主耶稣本人,仿佛他亲自出现在世人面前,以言语行动赢得他们的信任、坚固他们的信心。在完全了解他的位格和作为之前,人们首先要学会认识他、信任他。

我们在福音书中看到,耶稣为门徒所求和赐下的信心,乃是一种紧紧抓住永活救主的信心,尽管这信心暂时还无法理解救恩的方法,甚至根本无法理解救恩的本质。因此,新约圣经以福音故事作为基督信仰的第一课,教导我们说,信心的本质和源头不在于接受其中启示的真理,而在于信靠福音书中显明的那位。上主这样描述新约中上帝的儿女,说他们是“到我这里来的”和“信我的”(约 6:35)。到基督这里来的人,才是高等教义的合适接受者。

福音书中所见的信心主要不是来自证明和维持信仰的神迹,而是直接诉诸良心和人的灵。耶稣最初的门徒中大多数人在看到任何奇迹之前就信了。事实上,建立在神迹之上的信心被视为一种失败:“你们若不看见神迹奇事,你们总是不信”(约 4:48)。当简单的“信我”一词被改为“你们当信我,我在父里面,父在我里面;即或不信,也当因我所做的事信我”(约 14:11)时,神迹似乎是那些缺少灵性领悟力之人退而求其次的进路。神迹自有其重要性,起着必要的作用,但上主自己就足以成为信仰的证据。比起他的作为而言,他的位格身份是更可靠的保证,让我们以信心和爱心来崇拜他。

当我们从福音书所在的历史转向他无形的职分和属灵关系时,我们已经熟悉这位担任职分、维系关系的上主。这样的进路,确保“职分”、“关系”等不会变成观念和抽象,我们的信仰不会成为清谈的“理学和虚空的妄言”。神与人之间的中保、属灵圣殿的大祭司、坐在看不见宝座上的君王,就是这位在我们中间进进出出的耶稣;我们看到他坐在伯大尼的房子里,在示剑的井边接待罪人,向穷人传道,安慰朋友,允许生病的小孩来到他面前。我们既已熟悉他,则信心已经建立,爱已经觉醒,我们也预备好自己的心,要接受这位主更深奥的启示,深思罗马书中那“使罪人称义”的基督,留意以弗所书中那预定我们得生命的根源,领悟希伯来书中那位新约的祭物和祭司。

福音书各卷按照现在的顺序安排,彼此的联系也显示出神圣的渐进计划。首先,这四卷福音书被分成两部分,其线索清晰,人人都能感知,每个时代都不会错过:前三卷福音书构成第一部分,第四卷福音书构成另一部分。第一部分当然应该在前,为我们阅读后一部分做预备。

我们看到,这样的顺序并不是关于上主知识的顺序。在现实顺序中,神性的荣耀先于他道成肉身在尘世显现,但在福音书的认知顺序中,情况恰恰相反。发生在时空之中、构成人类历史进程的事件,上主生命的可见部分,乃是更高妙属灵启示所必须的先行条件。因此,同观福音书教导上主在世的场景,为我们领受接下来的事情作好了准备。若不是首先目睹基督的显现,我们的思想将无法跟随。我们需要先熟悉他生命中平凡的一面,认识他最常见的特征,我们的思想才能贴近那最为浓烈的荣耀启示经文,从中得到从前上主言行所暗示之事的明确解释。

同观福音书本身也显示出教义有序的进展。每一个福音故事都有自己主要的特征,共同配合绘制出上主完整的肖像。每一卷福音书都有自己的历史关联,代表了基督向世界展示的某个阶段。马太福音曾经被公认为希伯来人的福音书,乃是新约真正的开始。它展示了新事物是如何从旧有中生长出来,从而表明上帝之子的显现不是什么遗世独立的超然现象,而是一段漫长历史的注定结局。它是“亚伯拉罕的后裔,大卫的子孙,耶稣基督的家谱”(太 1:1),建立在旧约的思想之上。它的每一步(特别是前面几章)都会提到以前的经文,指出先知的话语如何应验。这是一部预言应验的历史,在其中上主是一切公义的成全者,律法和先知的完成者,不是来废掉律法,乃是要成全。在它里面,主是天国的君王和立法者,其出生之地和安家之所早已在以色列预备。

在传统上,马可福音与首先向外邦人打开信仰之门的使徒彼得有关。它看起来像是写给那些皈依之人,就是使徒彼得蒙召要去传福音的(比如凯撒利亚那些敬虔的士兵),他们的罗马人思维习惯,因与犹太教的接触而受到影响。这是一卷行动的福音,迅速、有力、生动。它毫不拖延,开篇就进入上主正式而公开的服侍生涯,以迅捷的动作将我们从一项大能的行动带到另一项大能的行动,但又以栩栩如生的细节刻画了上主的生活。这卷福音书强调基督对有形和无形世界的权柄,尤其在赶鬼的叙事上着力刻画了这一点。彼得对哥尼流所说,正是这本福音书的主题:“神怎样以圣灵和能力膏拿撒勒人耶稣,这都是你们知道的。他周流四方,行善事,医好凡被魔鬼压制的人,因为神与他同在”(使徒行传10:38)。从福音在犹太发源地的初现,到它最终遍满全地,这本福音书位于马太福音和路加福音之间的位置。它所刻画的上主形象,没有第一卷福音书所刻意展示的上主与犹太生活、思想的密切联系,也没有路加福音那种对于整个人类的同情以及对广大外邦人心灵的特别迁就。

后一本福音书(路加福音)中的耶稣家谱不再从亚伯拉罕开始,而是上溯到亚当,表明了它自己的普世特征。它特别注意我们的上主与人类生活的日常交往,他对人类感情的温柔体贴,对人类苦难的极大同情。它的序言是写给一位外邦皈依者的,表明了作者以后的叙事立场。他的语言古朴高雅,从一开始就向我们表明,我们已经从犹太人占据多数的教会进入了教会历史的另一个阶段,福音已经扩展到全地,它的普世特征已经确立。这卷福音书特别适合希腊人的思想,于是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普世思想。它的内在特征配得上它的历史地位——它被称为保罗福音,因其无疑是保罗的亲密同伴所撰写,并在保罗所建立的教会中流传。

正如使徒行传向我们展示了福音外展的三个阶段(首先是在犹太教的范围内,然后是彼得打破族群界限,将其扩展到罗马人中间的初步工作,最后是保罗的事工,使得福音自由而完全地传给世人),所以同观福音书也按照各自在正典中的顺序,与这三个时期配合得天衣无缝。通读它们,我们不仅可以看见越发完整的基督形象,而且在这看似简单重复、偶然变化的叙事角度下,发现它们按照某种顺序,与基督的知识向着世人渐次展现的历史相对应。同观福音书首先将福音确立为一种真正的犹太教形式,宣称自己是旧约的成全,然后再展开福音与世上万民之关系。

如果说,同观福音书乃是沿着历史推进,那么当我们转到约翰福音的教导时,这一点将变得更加明显。基督的福音刚刚解决了进入犹太教、进而深入整个世界时面临的冲突,就卷入了那些深刻而微妙、多样而旷日持久的争论,矛头直指基督的位格。无论是从人类思想的倾向、魔鬼的诡计还是上帝的治理角度看来,这都是事态发展的自然过程。约翰福音被上帝选为主要的工具,以理顺人类的思想、打败魔鬼的诡计、确立上帝的见证。只有在历史上某个短暂的瞬间,可以产生这样一部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作品。它必须等到一种思辨性神智学(theosophy)逐渐形成自己的语汇并且开始走入歧途之后,但还有经历过基督的见证人活在世上,可以高声疾呼,讲述自己曾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触摸的耶稣;于是,对耶稣神性最清晰的直觉,才有可能与关于耶稣最明晰的感官见证完整而永久地混合在一起。这样的时刻是由上帝护理所保证的,约翰的命运早已预定,他一定会活到第一个基督教异端产生的时代。

约翰乃是跟上主最亲近之人,他曾躺在主的怀里,也曾站在他的十字架旁;纵然别人都感到困惑,他却仍然相信;众人都曾看见主的荣光,但他的观察更加敏锐,于是上帝选择把他留下来,记录一份完整讨论基督位格的书面陈述——这记录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圣灵的福音”。正如其他几卷福音书分别突出律法、权能和恩典,约翰福音也着力刻画了基督的荣耀。“我们看见他的荣耀,就是父独生子的荣耀”(约 1:14)。所有的门徒都看到这荣耀,但只有一人以其纯洁崇高的深思熟虑,适合成为这至高启示的最佳领受者,于是他也是这启示最好的载体。对他来说,这个职分是上帝的安排,他的福音就是尽责的回应上帝的呼召。他不像前面几位福音书作者那样从地上的事物开始,在他的福音书里,基督并不单是亚当的后裔或亚伯拉罕的子孙,基督的福音也不是从他在人间的事工开始,而是在无法测度的永恒深处,从上帝本性发出的创造力开始。随后,他记录了上帝唯一的独生子如何降世为人,以崇敬的目光描摹他彰显荣耀的言行,最后把自己的记录传给后人,使他们相信耶稣是上帝的儿子,并且叫他们信了他,就可以因他的名得生命(约 20:31)。

在三本同观福音书中,基督活在人间,在人交道,借着三重笔触层层叠叠地刻画出来,从最初的犹太层面及其与旧约的根本联系,到基督身上最普世大公的特征及其对外邦思想的适应;这些步骤与上帝的圣道从最初发源地不可阻挡地传遍地极的三个历史阶段相关。在第四福音书中,我们对前面几卷福音书所牵涉的属灵奥秘有了更清晰的理解,并且看到这种教义的进展也与历史条件配合,在时间上紧随着前几卷福音书所呈现的历史阶段。这样的教导安排所遵循的原则是:地上的事要作为天上之事的导论,好让一切井然有序——首先是自然的事物,然后才是属灵的。

各个阶段的进展仅在程度上有所不同。没有任何一卷福音书所阐发的真理是孤立的,无法在另一卷福音书中得到证实。把任何一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观念提出来,你都会在其他福音书中找到相似观念的强烈表达。在马太福音的犹太侧重中时有对外邦人的呼召,路加福音的大公精神则常常回到其犹太起源。约翰在展示基督的神性时,只不过点明了其他人多处暗示、也时常肯定的事。

在之前的福音书中,我们看到神的儿子,被天使宣告,被魔鬼承认,由天父大声肯定,拥有权柄和能力,指挥有形和无形的世界,并在圣山上变了形象,其荣威被几个目击证人所看见。他在圣殿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地上的父母宣告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与天父的关系。他对使徒的最后嘱咐,乃是叫他们奉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建立教会。在此期间,约翰福音更加深刻地解开了基督的自我启示:“一切所有的,都是我父交付我的;除了父,没有人知道子;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太 11:27;路 10:22)。

因此,虽然每一卷福音书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发展了基督位格的教义,但所有的解释是连续的,图景是一致的。从马太福音的开始到约翰福音的结束,我们所见都是同一位主耶稣基督,无论是最后一卷福音书中或是第一卷福音书中的主角都是人子,他在第一卷福音书中是神的儿子,在最后一卷福音书中也是一样。在约翰福音的教导下,这绝大的奥秘显得更加生动和成熟,对它的理解变得更加有意识和清晰,对它的断言也更加明确和无可争辩。我们从对事实的简单观察入手,通过回顾、反思和术语的形成,寻找一种适合描述基督神人二性最高概念的语汇,表明他是父唯一的独生子,是生命,是光,是真理和永恒之道。作为一个统一的方案,为要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基督的位格,四福音书合集显然带着预先的设计与形制。

但凡看起来像是出于设计之处,我们都有理由认为是神圣计划的成果。这种设计不单出现在个别书卷之中,而且体现在整个系列中。每位作者根据各自的思想转变和历史经验进行写作。那么,谁在背后主导着整个计划,按照其意愿,预备和安排事先选定的使徒代笔,完成四卷福音书呢?借着教会的判断,得到教会所有成员的同意,我们世世代代流传着一个不变的答案:主的灵在这里运行。

圣灵为耶稣作见证,四重福音就是他永久的见证。在这四卷福音书中,他在一切人类知识应有的根基上奠定了我们信仰的基础,为我们留下了感官的证据:眼睛所见、耳朵所闻、亲手触摸的事物。他确保我们信仰的对象,是由曾经亲自看到他的人传给我们的。他们那清晰而直截、统一而有序推进的叙述,给了世界一幅独一无二、足以永远代表救主的画像。他们首先让我们熟悉上主在人间毫无出奇、普普通通的人际交往,然后让我们更集中地借助亲身经验,研究上主的荣耀和奥秘。

最后请读者注意,这样的神圣教导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完整计划的结束,而是一个更宏大计划的一部分。福音书所产生的大体效用,似乎还需要进一步的揭示。一个闪耀着父独生子的荣耀,却披着人性弱点与贫乏本性的[耶稣],带着大能和软弱,在荣威与生命的祸患中在我们前面经过。他亲近我们,也把我们拉近。他触动我们的心弦,保证我们可以无条件信靠他,并成为我们崇拜和爱的对象。然后,他被挂在十字架上,沉入坟墓,从死里复活,升天——他就这样离去了。这是一个短暂的时期,一次交付的福音材料永远固定下来。但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成就了什么?我们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这短暂的显现,在什么方面影响到我们在神面前的地位,影响了灵魂的状态和命运?他所换来的救赎,他所带来的拯救,他向所有信徒敞开的神国大门,其本质是什么?

这些是耶稣离开时留给门徒的问题。当福音故事接近尾声时,这些问题仍然存在。福音书叙事让我们的心灵渴慕期待地寻求更多的真理。它所列举的惊人事实表明,一切问题都有待明确答复,一切猜测都需要获得更肯定的指向。上帝并没有匆忙赐给我们他儿子,使得我们可以惊鸿一瞥他的形象,然后就任由我们心中充满疑问,盼望得不到回答。在对事实的充分生动记录中,我们发现了一种隐含的保证——福音书的目的和结果,必将得到明确和适当的解释。

福音书的叙事为教义提供了保障。在我们进入后一种形式的教导之前,它们已经保护我们免受可能的危险,确保我们的信心不是落在一个抽象的名字上面,而在于那位我们亲自经验的主;不是活在救恩的想象之中,而是在活着的救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