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dy & Emma的博客 | 神学翻译杂谈（6）

反律法主义者主张，上帝对个人或有位格之人的称义行为先于人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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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律法主义者认为，从逻辑上来说信心先于称义。——周必克等，《清教徒神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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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教徒神学家到底反对什么？**这是一个严肃而伤感的话题。

我有一位认真的朋友，非常严谨地喜爱改革宗和清教徒神学。有时候我发表文章，他会和我讨论（辩论），然后我们就互加了好友。

有的时候，他会发一点阅读的抱怨给我。比如，有一本很贵的书，将“大麻风”写成了“大淋疯”，他觉得读起来很难受。我从译者的角度开释几句，或许“大淋疯”是一种通假字的写法，出现在某些海外的圣经文本之中。或者，将繁体转为简体的软件，偶然出现了影射上的错误。这算不得译者的功力不够。

有时，他发来自己仔细阅读，注了笔记的截图，问我清教徒神学家到底在反对什么。他们认为信心在称义之前，还是信心在称义之后？

千头万绪，无从说起。

译者是需要教会（神学院）花费力气来培养的。教会应当在此事工上有异象和远见。（事工哲学（71）｜从译者的角度寻找恩格斯）。

译者是一个需要长时间训练和学习的工作，就像律师，医生一样。我们不会在教会里随意请一位弟兄姊妹给你动手术，或者为你写诉状，或者请他/她来教育你的孩子，但却常常认为英语过了4级或从海外学习归来，就可以做神学翻译。（事工哲学（48）｜基于信任的事工；事工哲学（42）｜时间价值管理）。

神学翻译需要源语言、目标语言和神学训练，需要了解翻译理论，有大量的翻译实作，还需要敬虔认真的态度。除此之外，译者还需要掌握合适的工具，了解自己的心理和神学误区，不断提高自己的水平。（跟清教徒学英语（12）｜神学翻译需要神学训练吗？）。

我常常讨论翻译错误的心理学问题（圣经辅导专业请自动屏蔽下面这段讨论）。或者说，我想知道，一个高水平的译者，为何在一个简单的句法上犯了错误，而编辑，一校、二校和三校也无法检查出来：

反律法主义者主张，上帝对个人或有位格之人的称义行为先于人的信心。

……

反律法主义者认为，从逻辑上来说信心先于称义。

这是号称杰作的周必克《清教徒神学》简体中文译本。两句话都出现在第8章。下面是原文的段落，相关的句子我已经加了强调：

Goodwin’s doctrine of justification is the outworking of a number of interrelated doctrines in his theology. Time and eternity bear an important relationship to each other; what is true in the eternal realm ultimately becomes true in the temporal realm. The elect who are “in Christ” before the foundation of the world are the same elect who are “in Christ” in the context of the covenant of grace. Thus, Christ’s undertaking for His people, rooted in the eternal covenant of redemption, finds its fulfillment when those individuals appropriate the benefits of Christ’s redemptive work by exercising Spirit-wrought faith in the One who mediated on their behalf. In the same way that Goodwin’s Christology is the logical outworking of the pactumsalutis, so too is his soteriology. While maintaining against the Antinomians that faith precedes justification logically, he also stresses that our personal justification in time has an eternal antecedent in the works of God.

Here, as in many doctrines, there is room for diversity among Reformed theologians. The idea of a pan-Protestant doctrine of justification can be pressed only so far, particularly when all of the details are considered. Regarding antinomianism, we should be careful not to make its teaching synonymous with justification from eternity, or even the view that justification precedes faith. Rather, on various grounds, Antinomians argued that God’s act of individual or personal justification precedes faith, a view firmly rejected by both Goodwin and Maccovius, despite their own disagreements on the topic.

从解释上来说，这里的错误很简单，英语的分词和前置词，对于汉语为母语的译者来说，不是自然的语法，所以很容易出错：

While maintaining against the Antinomians that faith precedes justification logically, he also stresses that our personal justification in time has an eternal antecedent in the works of God.

我们很容易错误地翻译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话比许多语法和词汇艰难的句子更难翻译正确。简单解释，如果你把“agianst the Antinomians”视为前置词短语，暂且略过，整个句子就清楚了：While maintaining that ……，he also stresses that ……

这周的圣诞节讲章，我会用“怜悯原是向审判夸胜”（雅各书 2:13b）来讲道。

怜悯的原则首先是理解，理解我们的有限，容易落入试探，容易犯罪，或者无法自我拯救；其次也是理解，理解基督的十字架和道成肉身。顺便说一下，“夸胜”自然要在“得胜”之后，没有谁失败了还能夸胜的。

作为一个这样挣扎过来的译者，我完全理解这句话是如何划过我们思维的警戒线，最后变成一位认真的读者之苦恼。

的确是五味杂陈，不知从何说起。

神学翻译是一个工作，所以我的日常程序是一边扫描就写下自己第一印象的译文。但我在重读和自我校对时，常常借助神学上的概念一致性（就像物理上的量纲一致性）来检查我的翻译错误，往往可以避免这样单纯的概念错置。一旦发现神学上有不一致，我会在这样的难句上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加以分析。我深深地觉得，这种翻译的错误变成铅字进入一本会流传多年的杰作，不是文本的难度、译者的水平或出版社的眼光，而是一个浮现在表面的翻译心理学问题，遮掩着背后整个教会对神学翻译的异象和远见问题。

我希望教会可以重视神学翻译，帮助受过良好神学训练的高水平译者、编辑在这个领域活跃下去。见了太多忧伤的离开，不忍述说。

最近一年也很克制，除了TT工作坊和批评自己的合作者，不太公开分析别的译文。但面对认真的读者，我们给他们提供什么样的文本，来建立坚固的信仰与神学呢？

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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