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朋友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
《约翰福音》4:23-24教导的一个内容，其实就是被后来改革宗神学解读并强调的“敬拜的限定性原则”——我们只能按上帝吩咐的方式敬拜上帝。这两节经文在中文和合本里被莫名其妙翻译成了“用心灵和诚实敬拜”，而希腊文原文则是“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意思完全不一样。和合本表达出人本主义哲学和个人主义思想，助长了华人教会里的“私意敬拜”。真理就是上帝的道。这里，圣经明明说：敬拜神的，必须照神的道来敬拜。
我知道这段话不是我朋友自创的，大概是引用自别的地方，google了一下没有找到出处，过几天有时间再来百度吧。
这段评论牵涉到很多问题。
首先，直接指出华人教会一向使用的和合本翻译“莫名其妙”，表达出“人本主义和个人主义思想”，助长“私意敬拜”。这是很严重的指控，按照我这种兼职翻译的看法，如果我给我的译者提出这种评论，基本上表示他完全误译了原文，而且有可能是故意误译和误导人。和合本100周年之际，我就不展开了。
回到释经学的问题：
这两节经文在中文和合本里被莫名其妙翻译成了“用心灵和诚实敬拜”，而希腊文原文则是“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意思完全不一样。
希腊文原文当然不是 “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 ，而是“ἐν πνεύματι καὶ ἀληθείᾳ δεῖ προσκυνεῖν.”
比较公允的评论大概是**： 这两节经文在中文和合本里被翻译成了“用心灵和诚实敬拜”，而希腊文原文（** “ἐν πνεύματι καὶ ἀληθείᾳ δεῖ προσκυνεῖν ）的意思是“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意思完全不一样。
无论如何，希腊文都不是中文，原文也不是“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对于没有学过希腊文的朋友，我也可以简单解释一下，这个短语中没有“ ἅγιον ”（圣）这个单词，并不是“τὸ πνεῦμα τὸ ἅγιον”，所以翻译为“圣灵”还是“心灵”，是需要根据上下文来分析的，和合本的翻译并非莫名其妙，而是更尊重原文。
至于另一个词， ἀληθείᾳ ，我也喜欢翻译为“真理”，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诚实，真实”的意思。
如果要判断上下文，整个24节是：
24 πνεῦμα ὁ θεός, καὶ τοὺς προσκυνοῦντας αὐτὸν ἐν πνεύματι καὶ ἀληθείᾳ δεῖ προσκυνεῖν.
神（ ὁ θεός ）是灵（ πνεῦμα ），于是（ καὶ ）拜他的人（ τοὺς προσκυνοῦντας αὐτὸν ）必须（ δεῖ ）在灵（ ἐν πνεύματι ）和（ καὶ ）真实（ ἀληθείᾳ ）里拜他（ προσκυνεῖν ）。
这个地方能不能译为圣灵，当然要看约翰福音更广泛的上下文。在约翰福音里，耶稣什么时候提到赐下“圣灵”的概念（15-17章）？在他事工的早期，针对一个完全没有神学基础的撒玛利亚妇人，他是不是会直接将“圣灵”这个教会在五旬节才领受的恩赐直接抬出来？
解经的时候，用后面才出现的概念来解释前面的经文，很多时候可能是可疑的。比如有人解释使徒行传1章耶稣升天，说使徒们的天文学观念还是地心说，连哥白尼的日心说也比不上，于是证明“圣经无误”是错误的——这就是将后来的知识应用到前人身上，脱离上下文胡乱得出结论了。
回到约翰福音4:23-24。即使正确的翻译是“按圣灵和真理敬拜神”，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推断出“敬拜的限定性原则”？
我们引用的这段话的逻辑是：
- 希腊文原文是“圣灵和真理” （前提不一定成立）
- 真理（在任何地方）可以直接用“上帝的道”加以替换（前提不成立）
- 于是，希腊文原文就是“在圣灵和上帝的道中敬拜神”（结论不成立，或者至少表述不对）
- 结论： 这里，圣经明明说：敬拜神的，必须照神的道来敬拜。 （结论十分可疑）。
关于“敬拜的限定性原则”。即使这里耶稣教导说，我们要在圣灵和真理中敬拜神，那么能不能直接得出“凡圣经没有明确规定的敬拜方式，我们就绝对不能做？”比如圣经从来没有教导过百姓来到神面前可以坐着听神的话语，为什么教会要安排长条椅，让人坐着听道？关于音乐，灯光，乐器，赞美诗，圣经究竟有什么教导？
这些问题即使在改革宗内部也远远没有达成一致。顺便说一句，我是标准的PCA，我的母会是哥伦比亚长老会（PCA），而我和Emma是这个长老教会的创会成员，是最初参与建立这间教会，如今还留在教会里的10来个人之一。但是我们的敬拜有时会唱我们自己写的赞美诗，或者用“新城要理问答”来宣信。
此处插入硬广一枚：5月12日开始，我会举办8次释经与讲道培训。每周一次，两、三个小时。欢迎大家来参加。